单美芝放在手包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咖啡厅伪装的宁静。
那铃声急促而刺耳，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单美芝蹙眉，似乎不想接，但铃声固执地响个不停。
她不耐地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建明”，她瞥了沈兖楚一眼，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沈建明近乎咆哮的、失去了所有风度的声音，即使没有开免提，那声音里的恐慌和暴怒也隐约可闻：
“美芝！完了！全完了！
我们在瑞士的所有账户都被强制冻结了！
那几个秘密实验室的据点刚刚被国际刑警联合当地警方一锅端了！
我们的人被抓了大半！
还有……还有我们之前打通的关系网，刚刚全部传来消息，说我们已经被列入最高风险名单，所有的合作都被单方面终止了！
我们……我们被彻底孤立了！几十年的心血……全毁了！”
“什么！？”
单美芝脸上的从容和轻蔑瞬间碎裂，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碰倒了手边的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泼洒在洁白的桌布上，迅速晕开一片狼藉。
她的脸色煞白，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这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是谁干的？！”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带着惊疑和一丝恐惧，猛地射向对面依旧安稳坐着的沈兖楚。
沈兖楚好整以暇地端起自己那杯冷掉的咖啡，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然后，他放下杯子，抬起眼，迎上母亲震惊而慌乱的目光，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你以为，我们只会被动地等待你的反击，或者天真地以为几句威胁就能让你们收手吗？”他微微歪了歪头，眼神冰冷而锐利，“早在你坐在这里，试图用那可笑的‘母子情分’或者说那些扭曲往事来动摇我的时候，谢拾青……就已经带着人，开始收网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你们引以为傲的根基？你们深藏不露的底牌？在绝对的实力和早有准备的谋划面前，不过是一堆等待被拆除的积木罢了。现在感觉如何？单女士。被自己眼中的‘小孩子’和‘小打小闹’，彻底将了军的感觉。”
他微微前倾身体，压低声音，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现在，我们可以试试，到底谁，更胜一筹了。”
单美芝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了一下，跌坐回椅子上。
她手中的手机滑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精心维持的优雅和从容彻底崩塌，脸上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计划破灭的恐慌，以及一种被彻底击败的颓败。
她死死地盯着沈兖楚，眼神复杂难辨，有愤怒，有怨恨，但更多的，是一种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儿子的、带着惊悸的审视。
良久，她像是终于认清了现实，嘴角扯出一抹极其难看的、带着自嘲和冰冷的笑容。
她弯腰捡起手机，紧紧攥在手里，那力道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兖楚，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冰冷刺骨：
“好……很好。沈兖楚，是我小瞧你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狼藉的桌面和泼洒的咖啡，挺直了背脊，如同一个战败却不肯低头女王，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坚定而僵硬地离开了咖啡厅。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强弩之末的凄凉和狼狈。
沈兖楚没有去看她离开的背影。
他独自坐在原地，窗外苏黎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身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驱不散他周身的寒意。
激烈的情绪过后，是巨大的空虚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在这场没有硝烟却更加残酷的战争中，他赢了至关重要的一局，沉重地打击了那对恶魔父母的根基。
但他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他失去了对亲情的最后一丝幻想，亲手将生育自己的父母推向更深的深渊。
这沉重的代价，让他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
而在这极致的疲惫和空虚中，一个身影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苏清珏。
想念他清冷的眉眼，想念他淡薄的唇瓣，想念他身上那混合着柠檬薄荷的独特气息。
想念他沉默却坚定的陪伴，想念他看似冷淡实则包容一切的怀抱，想念他指尖微凉的触感，想念他偶尔流露出的、只属于自己的那一点点温度。
在这个世界上，他仿佛只剩下苏清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