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感觉自己在往下沉,沉进一片没边没沿的混沌深海里。
没有水,没有光,只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和颜色在身边乱飘:暗红的食欲洪流、淡金的霸道光痕、煎饼果子的香气、郝运来咋咋呼呼的脸、山猫冷得像冰的眼神、老粮库地下的腥臭、戏台上绿火缭绕的戏傀……全搅在一起,跟一锅乱炖似的。
体内那两股要命的力量还在干仗,暗红源气像头疯牛,横冲直撞,带着无数疯狂的嘶吼;淡金之力像把锋利的刀,见啥砍啥,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俩玩意儿在他意识里互殴,每撞一下,他都感觉灵魂要被撕成两半,疼得他想喊都喊不出来,只能像片破叶子似的在混沌里飘着,随时可能碎成渣。
不知飘了多久,就在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住的时候,脚下突然“踩”到了东西——一片黑得纯粹的混沌,像块没铺平的黑布,无边无际。
混沌中央,悬着颗微弱的光点,忽明忽暗,像颗快要熄灭的火星子。那光点形状怪得很,一会儿像张缩小的巨嘴,一会儿像枚转着圈的符文,一会儿又变成一团软乎乎的混沌。
“这玩意儿……是馋嘴仙?”柱子心里咯噔一下。
这气息太熟悉了,跟他体内那点能吃能造的力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更古老、更纯粹,还带着股“空落落”的感觉——不是没东西,是“等着装东西”的空,是“能把天吞了”的空。
就在他盯着光点发愣的时候,那俩在他意识里打架的冤家突然停了手,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似的,同时扭头,朝着那颗光点猛冲过来!
暗红源气带着一身污秽和疯狂,想把光点淹没、污染,占了这块地盘;淡金之力提着劲儿,想把光点和暗红源气一起砍碎,彻底掌控局面。
“他娘的!这俩玩意儿不打架了,合起伙来要搞俺的老祖宗?”柱子急得想骂娘,可他现在只是个意识体,啥也干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光点要被两股力量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那片黑黢黢的混沌,突然“嗡”地一下,像被人敲了一下的大钟,轻轻震动起来。
下一秒,以那颗光点为中心,整个混沌“活”了!
它不是被动等着被抢的地盘,而是“唰”地一下,变成了一张没边没沿的巨嘴!没有牙齿,没有嘴唇,就只是一片纯粹的、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悬在意识深海的正中央。
“咔嚓——”
柱子“听”到一声无声的脆响,像是巨嘴张开的声音。然后,那张巨嘴对着冲过来的两股力量,轻轻一吸——
“咻——!!!”
跟长鲸吸水似的,暗红源气和淡金之力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扯了过去,“咕咚”一声,被巨嘴吞得干干净净!连带着周围那些破碎的记忆、混乱的情绪,也被一扫而空,连个渣都没剩下。
柱子直接看傻了。
这就……完了?那俩打得他死去活来的玩意儿,就这么被自家老祖宗一口吃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吞了两股力量的混沌巨嘴缓缓收缩,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只是那片黑黢黢的混沌里,多了一丝温热的感觉,像冬天里的小火炉,缓缓蔓延开来,流遍他支离破碎的意识体。
被撕裂的痛感慢慢消失了,混乱的思绪像被理顺的线,破碎的记忆也一块块拼了回去。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凝实,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通透。
同时,一些乱七八糟的信息顺着那股暖流涌进他脑子里:
——“吞”不是为了破坏,是为了“融”,融了之后才能变成自己的东西;
——饿的时候别瞎吃,挑“干净”的吃,越纯粹的力量越顶饱;
——胸口那片鳞是“钥匙”,也是“护身符”,跟自己体内的老祖宗是老相识;
——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符文,看着像菜谱,又像调动力量的口诀,记不太清,只隐约知道是“吃”的法门。
信息还是碎,但比上次鳞片给的清楚多了,更像是一种本能,刻进了骨子里。
等暖流慢慢散了,柱子“看”向混沌中央的光点。那光点比之前亮了点,也凝实了点,像颗小小的星辰,悬在黑黢黢的混沌里,还轻轻“跳”了一下,跟心跳似的。
他试着用意识碰了碰光点。
这次,光点“回应”了——一股暖暖的、亲近的感觉传过来,像小时候奶奶摸他的头。
柱子心里五味杂陈。
闹了半天,自己体内藏着的不是啥厉害神仙,也不是啥凶神恶煞的怪物,而是个懵懂的、只会吃的“祖宗”?跟个没断奶的娃似的,靠着本能活着,之前一直睡大觉,直到被饕餮教的那些邪能刺激,又被今晚这两股力量闹得睡不着,才醒过来“开饭”,顺便把自己这“房东”的脑子给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