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一位十来岁的小姑娘端上两个茶碗，放在桌子上，随即在隔壁桌上又放置了几个茶碗。穿蓝布短褂的茶博士提着黄铜长嘴壶，壶嘴弯如新月，壶身上缠着防滑的麻绳，被手掌磨得油亮。
他站在茶桌前，手腕轻转，壶嘴猛地向上一扬，滚烫的茶水便如银线般窜出，在空中划出道晶莹的弧线。水珠尚未落碗，先有热气裹着茶香扑面而来，混着演武场的尘土气息，竟生出种奇特的醇厚。
“哗 ——” 茶水入碗时溅起细碎的水花，在碗底旋出小小的漩涡。茶博士手腕不停，壶嘴左右游走，十几只碗轮流注满，动作快如飞鸟点水。有个刚练完枪的武士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碗沿就被烫得缩回手，引得周围人哄笑。茶博士却眼疾手快，反手将一片薄荷叶丢进他碗里，碧绿的叶片在茶汤里打了个转，瞬间沁出清凉气。
壶底渐渐见空时，他将壶身倾斜成四十五度，最后几滴茶水拖着长尾落入碗中，在琥珀色的茶汤表面漾开细微波纹。有个梳总角的小厮踮脚要添茶，茶博士便把壶嘴压低，让茶水贴着碗沿缓缓淌下，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只发出细微的 “沙沙” 声。
武士们捧着大碗仰头牛饮，喉结滚动间，茶水顺着下巴流进衣襟，在汗湿的布面上洇出深色的痕迹。空碗被摞在桌上，发出 “哐当” 的碰撞声，茶博士麻利地收碗，长嘴壶再次注满沸水时，壶盖碰撞的轻响里，又混进了演武场新一阵的呼喝。
穿长衫的先生在石桌上铺开兵书，指着上面的阵法图讲解；虬髯大汉捧着海碗喝凉茶，喉结滚动间，露出胸前狰狞的刀疤；刚比完武的武士正用烈酒清洗伤口，酒液渗入皮肉的刺痛让他龇牙咧嘴，眼里却燃着兴奋的光。
暮色降临时，演武场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下仍有人在练习。刀光剑影在灯影里交错，呼喝声与兵器碰撞声交织成雄浑的乐章，直到更夫敲过初更，最后一缕刀风才卷起地上的落叶，随着习武人的脚步声渐渐隐入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