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座公寓时,正艳阳高照,天空湛蓝如洗。
他迈步绕开那大大小小的水坑,踩着泥泞的路,一步一步走向“家”。那里从来不是他的“根”,也注定容不下他这片“落叶”。
……
奥尔菲斯坐在餐桌旁,双眼无神的凝望着餐桌。
他没有叫仆人收拾餐桌,而是在这里一直动不动地坐着,仆人们也见怪不怪——这位向来行踪诡异的大少爷做出什么事他们都已经不会稀奇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初识这位当年名声远扬的作曲家时,是在他的《beneath the rose windous》刚出版不久,也是他第一次靠自己进入了这个上流社会。那个署名“cornflower”(“矢车菊”)的来信人在信中用寥寥几笔表达了对这部作品的喜爱,并希望他能尽快出新作品。
字迹清秀有力,看得出来是贵族孩子接受过的高等教育的成果。
奥尔菲斯回信给他并透露了下一本书的书名,在信笺中夹了一朵刚摘下的新鲜玫瑰,赠送给这个远在异国他乡的青年。
路途遥远,一封普通的书信要带着对彼此的心意游历数月。
弗雷德里克收到信时,维也纳已经下过了第一场雪。花朵早已干枯,但玫瑰的馨香早已浸透了纸张。打开信笺时,那温暖的气息便洒了满琴,在琴键上留下伦敦夏末明媚的阳光。
因为沟通不便,二人仅仅来往了几回就没有再给对方写信。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奥尔菲斯开始去各个国家游览,但身体也没有好转。在半年前,他回伦敦后给弗雷德里克那封信上就自嘲般说道:“……您知道的,类似于那种湖畔隐居、自耕自种的生活。结果可想而知,这种做法并不适合每一个作者。”
慢慢的,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可能不知何时就会染上重病,然后死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里。
到时候,伦敦的报纸上可能会刊登一条“英国小说界着名新星因病陨落”的消息,然后人们会哀悼几天,感叹几句“人生无常”一类的话。再过了几天,报纸就落了灰,“奥尔菲斯”这个名字就会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再也找不到半点影子。
可他还不想就这样离开。
倒不是惋惜自己短短二十年的光阴,而是遗憾还未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和给德罗斯一家带来灭门之灾的凶手,仇恨未消,心结未解,他的人生千疮百孔,又该如何填补?
他没有答案。
日复一日的,这心结就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折磨着他,让他睡不着吃不下,终日浑浑噩噩,连创作都成了一种艰巨的任务。
迫不得已,他只能将断断续续的灵感记在笔记上,等头脑短暂清醒时再连成文章写下来。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想好好活下去,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他苦笑着,将视线从餐桌上挪开,看着窗外凋零的玫瑰丛。
从降生起,他就在经历生死离别。似乎所有的人和事都在逼着他向前走,甚至不肯允许他松懈一刻,回头看看走过的路、遇见的人,想想做过的事——没有,没有任何这么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