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些东西可算不上什么艺术家,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
剪刀冰凉的触感贴在唇边时,施密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褐发男人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忍着点,医生。我要拆线了。”
第一针拆线的痛楚让他看清了男人的眼睛——深邃的栗色,像手术刀般冰冷而精准。
身后的女人正把折磨他们的暴徒一个个钉在墙上,手法娴熟得像在布置标本。
“‘影蜂’,轻点,别玩坏了。”男人头也不回地说,“这些可是重要的实验素材。”
当最后一根线头被镊子拔出,施密特咳着血沫看向角落——妹妹的“尸体”正在那个女人手下奇迹般地恢复呼吸。
“交易很简单。”男人递来一张染血的名片,烫金的七弦会标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我需要一个不会对尸体手软的医生。”
此刻,施密特摩挲着标本罐里的断指,看着培养槽中程愿逐渐蛇化的瞳孔。他舔了舔嘴唇上永不愈合的伤疤,突然理解了会长那句话的深意——
有些复仇,会比死亡更优雅。
地下室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只有培养皿中的液体偶尔发出气泡破裂的声响。
煤油灯的火苗猛地蹿高,将奥尔菲斯镜片后的瞳孔映照成琥珀色。
“会长,我之前可不知道您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男人。”施密特突然转身,手术刀在指间转出冷光。他布满疤痕的嘴唇扭曲成一个古怪的笑容,“我很好奇……您和克雷伯格先生认识多久了?”
奥尔菲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链——那是弗雷德里克前两天落在他书房的小物件。
“从第一封信算起,两年零四个月。”难得的,他没有回避私人问题,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温度,“见面的话……三周零五天。”
“您就这么确定他不会背叛您?施密特突然凑近,消毒水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残缺的指尖轻敲玻璃瓶,里面的液体随之颤动,“那位少爷看起来可不像会沾血的类型。”
奥尔菲斯凝视着煤油灯跳动的火焰,恍惚间看见弗雷德里克弹琴时银白色的发梢在烛光中浮动的模样。
“不知道。”他忽然轻笑出声,“但我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哈!”施密特笑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以后,突然说了一句惊人的话,“分明是一见钟情了吧,会长。”
玻璃培养皿突然裂开一道细缝。
奥尔菲斯缓缓转头,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你说什么?”
“就当我胡言乱语吧。”施密特做了个缝合嘴巴的动作,却在转身时低声补充,“不过……我记起来了,安娜——我是说——当年恋爱时也是这副表情。”
他的手指划过自己狰狞的唇疤:“忧郁的,惆怅的,却又藏着期待……”
煤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
阴影中,程愿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施密特用沾血的手术刀尖轻轻挑起奥尔菲斯的下巴:“所以会长大人……您又在期待什么呢?”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
“期待他用音符拯救您?还是……”刀尖下滑至心脏位置,“期待一个同归于尽的理由?”
奥尔菲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能听见骨骼摩擦的声响。
两人在昏黄的光线中对视,施密特惊愕地发现会长的瞳孔正在诡异地扩散,边缘泛起一丝紫光。
“我在等……”奥尔菲斯的声音突然变成双重音调,仿佛有另一个存在同时开口,“……这场游戏的终幕。”
话音刚落,奥尔菲斯的瞳孔骤然收缩回正常状态,松开手整理了下领结:“程愿的数据记得今晚放在我书桌上。”
当他转身走上楼梯时,施密特注意到会长的脚步第一次显得有些慌乱。培养槽中的蛇类标本突然睁开眼,琥珀色的竖瞳倒映着施密特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他对着空荡荡的地下室喃喃自语,“连那些诡异的教徒都腐蚀不了的,是这种感情啊……”
窗外,一只渡鸦掠过树梢,羽毛上沾着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
像极了弗雷德里克琴谱上未干的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