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看着那片红叶在他指间破碎,突然想起闪金石窟最深处那些会发光的矿石:“血红色……像磷火在燃烧。”
雷奥灰白的瞳孔微微扩大。
他摸索着从行囊里取出一个小铁盒,里面整齐排列着五颜六色的晶体。“硝石是白色,硫磺是黄色……”他如数家珍地抚过每一块,“氯酸钾是珍珠色……而最美丽的钴蓝……”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诺顿看见那些晶体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却永远照不进那双死寂的眼睛。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雷奥条件反射地护住铁盒。
诺顿这才发现他袖口内侧缝满了细小的铜线——那是自制的触觉引信,能在黑暗中精准引爆。
“到了。”雷奥突然转向窗外,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三百米外有硫磺泉的味道,这里是旧矿场的岔路。”
诺顿震惊地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矿井轮廓。
在朝阳的照耀下,那些废弃的铁轨像一道伤疤,蜿蜒着通向山体深处的黑暗。而身旁这个盲眼的爆破专家,正用他独有的方式,“注视”着这一切。
探照灯的光束刺破矿井深处的黑暗,诺顿的靴底碾碎了几块发光的矿石碎片。
幽蓝的荧光在坑道壁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子,像某种活物在呼吸。
“这么多年……”诺顿的声音在狭窄的矿道里产生诡异的回音,“你就没想过自我了断?”
雷奥的手指划过潮湿的岩壁,火药灼烧的疤痕在矿石微光中呈现出青紫色。
他灰白的瞳孔倒映着虚无:“每个看不见烟火的夜晚都在想。”
一块松动的岩石从顶部坠落,诺顿下意识伸手去拉雷奥,却被对方精准地侧身避开。
很神奇,这位盲眼的爆破专家仿佛能感知空气流动的细微变化。
“那是什么让你……”诺顿收回手,矿灯照出前方分岔的路口。
“希望。”雷奥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钴蓝色的晶体,贴在唇边,“说我的视神经只是在休眠。”他的笑声在矿洞中产生细碎的回响,“就像这些深埋地下的矿石,总有一天……”
“他医术很好吗?”
“至少是我见过最好的……”
他突然蹲下身,残缺的指尖按在坑道地面。
诺顿这才注意到那里有极细微的振动——不是来自他们的脚步,而是更深处的、有规律的震颤。
“嘘。”
雷奥的脸颊贴上冰冷的岩壁,烧焦的睫毛微微颤动。
“这条矿道……”雷奥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左前方三十米有空洞,岩层厚度不会超过两英尺。”他的手指抠进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缝隙,“世界上每一个东西都有属于自己的心跳……我听到了。”
诺顿的矿灯剧烈晃动起来。
他这才注意到,那些嵌在岩壁里的发光矿石,正随着震动频率明灭闪烁,宛如某种古老的心跳监测器。
“你管这叫矿脉的心跳?”诺顿的喉结滚动,手心里渗出冷汗。
雷奥缓缓站起身,从背包取出爆破装置。
他组装引信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那双失明的眼睛能看透每一个零件的形状。
“我觉得……比心跳更美妙。”他将耳朵贴在装置上调试计时器,“这是大地在告诉我们……它把德罗斯家的秘密藏在哪儿。”
远处传来地下水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矿道里清晰得像倒计时。
诺顿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不见光明的男人,或许才是七弦会里最清醒的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