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银质餐具还未收拾妥当,施密特便跌跌撞撞地冲进客厅,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绿色黏液。“会长!不见了!”他喘着粗气,被缝合过的嘴唇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书房里的座钟突然发出刺耳的齿轮卡顿声——这是七弦会的警报装置在作响。
“实验室的防御系统呢?”奥尔菲斯的声音异常平静,但弗雷德里克注意到他的手杖尖端正在地毯上刻出深痕。
施密特颤抖的手指间夹着一片鳞片状的物体:“所有机关都完好无损……但培养槽……”他咽了口唾沫,“那个三吨重的钢化玻璃容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融化了。”
窗外的雷声突然炸响。
奥尔菲斯站起身时,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纸上,那轮廓竟隐约像条昂首的蜥蜴。“实验体呢?”他轻声问。
“都在原位……”施密特掏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半片破碎的眼镜片,“除了——这是‘教授’给那个培养槽里的东西取的名字。但我还发现了这个——”他展开手帕,上面粘着几缕银白色的丝状物,正诡异地蠕动着。
奥尔菲斯突然低笑出声。他拾起那片眼镜,对着灯光转动:“卢基诺·迪鲁西教授,他们那个大学最年轻的生物学博士……”镜片上突然显现出荧光绿的纹路,组成一个扭曲的符号,“居然会相信人格分裂的说法?
弗雷德里克猛地抬头。
他想起那份荒诞的研究报告——“教授”声称将“人类多重人格具象化”的实验。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科学狂人的妄想……
“好了,你去吧,我来处理。”
施密特点点头:“好。”
“从一开始就不对劲。”施密特离开后,奥尔菲斯推开浴室门,水龙头突然自动打开,流出泛着荧绿的液体。他摘下眼镜,任由蒸汽模糊镜片。
“一个无神论者突然痴迷超自然现象?”冷水泼在脸上时,他盯着镜中的自己,“是伊德海拉在影响他的神智。”
窗外划过一道诡异的紫色闪电。
弗雷德里克突然意识到什么:“所以那个培养槽……”
“不是用来观察实验体的。”奥尔菲斯擦干手指,腕间的血管突然浮现出鳞片状的纹路,“是囚笼。为了关住被祂污染的。这是他用自己的细胞培养出来的,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金丝眼镜又突然裂开一道缝。
“但现在,祂的容器带着宿主逃了。”
暴雨拍打着窗棂。
在遥远的沼泽深处,某个奇怪的绿色生物正抱着昏迷的教授涉水而行。它颈部的鳃状器官开合着,分叉的舌头吐出带着古老咒语的气泡。
而更高维度的某处,无形的存在正发出凡人无法听见的尖啸——祂精心设计的寄生,竟阴差阳错创造出了不受控制的怪物。
弗雷德里克的手指突然收紧,攥皱了手上奥尔菲斯的丝质衬衫。
水龙头最后一滴水坠落在瓷盆里,发出异常清晰的的一声。
“伊德海拉......”弗雷德里克的声音卡在喉间,像被无形的蛛网缠住,“祂到底想要什么?”
镜面上凝结的水珠突然同时炸裂。
奥尔菲斯猛地关上龙头,指节在金属把手上泛出青白:“从伽拉泰亚到诺顿,再到卢基诺......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冷笑,“下一个会是谁呢……”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弗雷德里克的后颈窜过一阵刺麻,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从墙纸花纹里窥视。
“奥尔菲斯......”他伸手拽住对方的手腕,触到的皮肤冰凉得不似活人,“今晚别洗了。”他的瞳孔微微扩大,倒映着浴室瓷砖上逐渐浮现的、蛛网状的紫色纹路,“这地方不对劲。”
奥尔菲斯看着他,突然笑了。
那笑声让弗雷德里克想起疯人院里摇晃的铁栅栏。
“先生,你觉得还来得及吗……”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眼前陷入黑暗——奥尔菲斯的手掌严严实实覆住了他的眼睛。
“别动。”耳畔的呼吸带着铁锈味,“祂来了。”
弗雷德里克在黑暗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在第三下的间隙里,某种粘腻的蠕动声从门缝渗入。奥尔菲斯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他能感觉到对方心脏不规则的震颤。
指缝间漏进一缕紫光。
弗雷德里克拼命眨眼,终于在奥尔菲斯微微松动的指间,瞥见了门廊处的——
没有形体,没有轮廓,只有一双悬浮在黑暗中的紫色眼睛。
瞳孔里流转着星云般的旋涡,每个光点都是一张扭曲的人脸。
伽拉泰亚空洞的微笑,诺顿矿帽下的血痕,卢基诺破碎的眼镜......无数记忆碎片在那双眼睛里翻涌。
奥尔菲斯的嘴唇擦过他的耳廓,呼出的气流结成冰晶:“别看祂的眼睛。”这句话像咒语般在空气中凝结成霜,“人类的大脑无法承受这种......”
话音戛然而止。
弗雷德里克感到捂住自己眼睛的手突然绷紧——奥尔菲斯的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延长,如同爬行动物的利爪。而门廊处,那双紫色眼睛突然弯成新月状,露出了。
“奥尔菲斯!!”弗雷德里克尖叫一声,伸出手拽开奥尔菲斯的手,只感觉那恐惧蔓延到了全身。
“别看祂……”奥尔菲斯按着他,声音有些颤抖。
弗雷德里克被用力地抓着,浑身都在抖:“奥尔菲斯……你怎么了……”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看着那双眼睛——如此眼熟。
“睡吧,亲爱的,噩梦很快就会结束了。”那声音如此轻柔,却如此恐怖。
他脑海中一幕幕地浮现着当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