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里克微微动了一下,从茶几上摸索着拿起那张奥尔菲斯亲手绘制的、写满了标注和连接线的游戏思路草图。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缺乏睡眠而异常沙哑,几乎像是砂纸摩擦:
“奥尔菲斯……你真的能……保证这一切顺利进行吗?”
这个问题,他问得艰难,却直指核心。
眼前的计划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导致全面崩塌。
奥尔菲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沙发边,在弗雷德里克身边坐了下来。
他没有看那张草图,而是伸手,轻轻扶住弗雷德里克的肩膀和脖颈,引导着他,让他将疲惫不堪的头颅枕在自己的腿上。
这个动作自然而亲密,带着无声的抚慰。
然后,奥尔菲斯才摘下了自己的金丝眼镜,用力揉着酸胀刺痛的鼻梁和眼角。
卸下了眼镜的遮挡,他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深深的不确定感,清晰地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没有把握……”他低声承认,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虚弱的坦诚,“弗雷德,我没有任何把握。变数太多了,多到……我已经无法完全计算。”
他低下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闭着眼睛却显然在倾听的弗雷德里克,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他微凉的发丝。
“但是,”奥尔菲斯的语气重新变得坚定,那是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决绝,“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箭已离弦,就没有回头的可能。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做到底。”
弗雷德里克闭着眼,感受着奥尔菲斯指尖传来的微弱温度和那份沉重的决心。
他沉默了片刻,换了一个问题,声音依旧沙哑:
“这一组的‘监管者’……你打算让谁担任?”
奥尔菲斯的目光投向窗外那越来越清晰的微光,仿佛能穿透建筑,看到白沙街疯人院的轮廓。
他的手指在草图上的某个名字点了点。
“伽拉泰亚。”他吐出这个名字,“这些人里,只有她……能做到非自然的事情。”
弗雷德里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猛地睁开眼,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顿悟的光芒,之前的疲惫似乎都被这瞬间的灵感驱散了些许。
“只有具备非自然能力的人……才会担任‘监管者’?”他喃喃道,大脑飞速运转,“但‘监管者’不一定会赢……游戏规则看似是逃生或对抗,但实际上……”
他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带着一种抽丝剥茧般的锐利。
“这更像是一种……‘适者生存’?”
他抬起头,看向奥尔菲斯,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推测:“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拿到所谓的‘游戏奖励’?那也就是说……最终,在每一组游戏中,都会筛选出一个‘最强’的人?这个人在头脑、应变能力、对局面的掌控力,甚至身手方面,都必须远超同组其他人……”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一个更大胆、更惊人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中。
“如果……如果每一个组别,都通过这种残酷的淘汰,最终诞生一个这样的‘最适者’……”
弗雷德里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窥见了计划冰山一角下的庞大阴影。
“原来如此!”说着说着,他甚至有些莫名的惊喜,“奥尔菲斯,你举办这场游戏……其目的,或许并不完全是为了试药,或者……吸引爱丽丝前来?”
或许,筛选和培养出这些在极端环境下生存下来的“最适者”,本身就是一个极其重要、甚至可能是核心的目的!这些从血腥游戏中脱颖而出的“强者”,他们本身,就是一股难以想象的、可以被利用的力量!
他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一层?
奥尔菲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弗雷德里克的推测,揉着眉心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他那双重新戴回眼镜的栗色眼眸,在渐亮的晨光中,反射着冰冷而复杂的光芒,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窗外,伦敦的黎明终于挣扎着到来,将微弱的光线投进房间,照亮了沙发上相依的两人,也照亮了那张写满了棋子命运棋局的草图。
游戏的序幕即将拉开,而其背后隐藏的真正意图,似乎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更加深邃和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