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袍老者见到此人,脸色骤然大变,如同白日见鬼,先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惧与难以置信。他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是…是您?雪…雪隐前辈?”
他显然认出了这位麻衣老者的身份,而且对其极为忌惮,甚至可说是恐惧。他急忙收回掌力,那两条灰黑寒气毒蟒如同遇到克星般瞬间溃散。他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晚辈…晚辈不知前辈在此清修,惊扰尊驾,罪该万死!这…这便离去,这便离去!”
说罢,他甚至不敢再多看那寒玉髓一眼,更不敢再看李玄尘,如同丧家之犬般,身形狼狈地向后疾退,转眼间便消失在冰室入口的浓雾之中,溜得比来时快了不知多少倍。
冰室内,顿时只剩下李玄尘与那位神秘的麻衣老者。
李玄尘强忍着体内的伤势与翻腾的气血,心中亦是震惊无比。这位被称为“雪隐前辈”的高人,其实力简直深不可测,竟能令一位玄脉境后期的强者如此畏惧,望风而逃!他挣扎着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对着岩石上的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李玄尘,多谢前辈出手解围。”
麻衣老者雪隐,目光这才缓缓落在李玄尘身上。他的眼神澄澈而深邃,仿佛能洞彻人心,尤其是在李玄尘运转玄气抵抗寒意、以及方才出手时不经意流露出的那丝《太虚引星诀》与《星辉锻骨术》的独特气息上,停留了片刻,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他并未询问李玄尘的来历出身,也未提及那裘袍老者,仿佛刚才那场生死冲突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他只是随意地开口,声音平和,却字字珠玑,直指武道根本:
“小子,你根基打得不错,所修功法亦是非凡。不过,似你这般一味以玄气硬抗酷寒,不过是下乘之法,徒耗精神与本源罢了。”
李玄尘心神一震,知道遇上了真正的高人,连忙凝神静听。
雪隐老者继续道:“天地有阴阳,万物有消长。这极寒之气,看似是毁灭,是终结,然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其中亦蕴含着‘寂灭’与‘新生’的至理,乃是淬炼体魄、凝练意志的无上磨刀石。”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并无光华,却仿佛引动了周遭的寒气,使之如同温顺的绵羊般环绕流转。
“感受它,接纳它,引导它。以自身意志为炉,以这天地酷寒为火,将肉身与精神置于这极限之中反复锤炼。肌骨虽寒,心火不灭;玄气虽滞,神意愈坚。唯有历经极寒之寂灭,方能体悟生机之萌发,方能将一身修为打磨得圆融无瑕,如这万载玄冰,外虽酷寒,内蕴灵光。”
他所说的,并非某种具体的功法招式,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修炼理念,一种关于“精气神”合一、顺应自然、于绝境中寻求突破的武道至理。言语之间,深谙传统武道之精髓,意境高远。
李玄尘听得如痴如醉,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过往修炼《太虚引星诀》与《星辉锻骨术》的许多晦涩之处,尤其是关于引动星辰之力、寂灭归尘意境的理解,与老者这番话相互印证,顿时豁然开朗!他感觉自己仿佛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看到了一个更为广阔的武道天地。
“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受教了!”李玄尘再次深深一揖,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崇敬与感激。
雪隐老者淡然一笑,不再多言。他的身形,开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逐渐变得模糊、透明,最终竟彻底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唯有那苍老平和的声音,似乎还在冰室中隐隐回荡:
“缘起缘灭,好自为之…”
李玄尘怔怔地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巨岩,心中波澜起伏。今日之遇,可谓奇缘。这位雪隐高人,其境界之高,恐怕远超他目前所能理解的范畴。
他深吸一口气,将老者的话语牢牢铭记于心。然后,他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了冰室中央那洼散发着幽幽碧光的千年寒玉髓。
此刻,再无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