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紧守着“寂灭归尘”那一丝真意灵光,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虽颠沛流离,船身却始终不曾倾覆。他将这无穷无尽的痛苦,也视作“归尘”的一部分,是褪去旧壳必须经历的磨难。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反而被锤炼得愈发空明,愈发贴近那冥冥中的“寂灭”本源。
他不再去计算时日,不再去思索成败。饿了,便挣扎着挪动唯一能微微活动的脖颈,去啃食身旁岩石缝隙中那些蕴含着微弱生机与金属锐气的奇异剑草,草叶入口,苦涩无比,更带着割喉般的刺痛。渴了,便以意志牵引不远处岩壁上渗出的灵泉,那泉水甘冽,却同样蕴含着未曾散去的剑气,入腹如同刀绞。
他的身体,被一层由破碎剑气、精纯玄气、微薄星辉以及他自身渗出的血污混合而成的、灰蒙蒙的光茧所笼罩。光茧之外,是葬剑谷万古不变的死寂与凄凉;光茧之内,则在进行着一场惨烈至极、于毁灭中求新生的无声战争。
他的气息,时而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时而又会因为某条主要经脉的初步贯通,而猛地蹿升一丝,虽依旧远远谈不上强盛,却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倔强地闪烁着的星点之光。
依靠着《太虚引星诀》这等上古奇功的玄妙,依靠着葬剑谷这处绝地提供的、常人无法利用的狂暴能量,更依靠着那源自骸骨主人、太虚星宫守护者一脉传承下来的不屈意志,以及云姨玉佩与古洞玉简持续散发出的、护持心脉识海的温润气息,李玄尘硬生生在这条近乎十死无生的涅盘之路上,蹒跚前行。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
某一刻,那包裹着他的灰蒙蒙光茧,忽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光茧表面,一道原本紊乱肆虐的细微剑气,仿佛被某种力量驯服,缓缓融入了光茧的内层,不再具有破坏性,反而化为了一丝精纯的能量,汇入那缓慢运行的能量流中。
这是一个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变化。
但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越来越多的残留剑气,开始被那融合了寂灭意境与星辰之力的玄气所同化、吸纳。虽然过程依旧缓慢,痛苦依旧存在,但那原本纯粹毁灭性的能量流中,开始诞生出一丝丝蕴含着“寂灭”真意的、温顺而强大的新生力量。
这新生力量所过之处,那些艰难重塑的经脉雏形,不再轻易破裂,反而如同被千锤百炼的精钢,开始散发出一种内敛的、坚韧的光泽。
李玄尘依旧沉寂在那种无悲无喜、向死而生的意境之中。但他那残破身躯的最深处,某种基石,正在被一点一滴地,重新铸就。
寂灭之中,新生的火种,已然被点燃,并于这绝望的深渊之底,开始了它缓慢而坚定的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