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伦攥着衣角退到药柜后,从暗格里摸出半根芝麻杆。甜香在齿间漫开时,她听见父亲在堂前低语:“婉蓉,成业走了三年,这个家总要...”
“家?”母亲的笑声像碎瓷刮过青石,“自你治不好成业那日起,这个家就散了。”
郑怀仁的身影在暮色里佝偻成寂寞的剪影。克伦悄悄将芝麻杆塞进父亲掌心,他怔了怔,终是红了眼眶:“大妹子,爹对不住你们...”
转眼又是赶场日,周边的百姓牵着马,驮着山货,在乡场上开启了喧闹的售卖。从前最爱看的戏班子又在后街上开了新戏。乡场上的麻糖和芝麻杆总是飘着甜甜的香气,吸引着克伦,那是克伦最喜欢的味道,每次赶场,她总要偷偷买些放在阁楼的柜子里。自大哥过世后,她再也没能买过。攥着攒了半年的铜板,在糖摊前犹豫半晌,却转身买了包父亲最爱的云雾茶。回医馆时,正撞见药商拂袖而去:“郑大夫,赊的账该清清了!”
阁楼里,林婉蓉的咳嗽声撕心裂肺。克伦沏好新茶端上去,见母亲正对着大哥的旧衣出神。
“你大哥若在,该有灶台高了...”她忽然伸手抚摸克伦的脸颊,冰凉的手指带着烟土气息,“娘知道苦了你,可这心里头的窟窿,拿什么都填不上啊...”
窗外飘来芝麻糖的甜香,克伦倚着药柜慢慢坐下。暗格里剩下的半根芝麻杆早已变质,就像她来不及甜够的童年,在药香与烟土的纠缠中,悄然发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