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母亲,廷秀便把克伦外婆被蛇咬、虽治愈却总念叨的事说了。廷慧一听就坐不住了:“妈年纪这么大了,留在村里怎么行?万一再有个好歹!接来,必须接来城里!”
廷慧行动力强,很快就把老母亲郑克伦从石壁庄接到了自己宽敞的家里。外孙女、外孙、外孙媳妇都对老人家极好,吃的用的都挑好的买,怕她闷,还常带她去公园、逛超市。克伦起初也觉新鲜,穿着廷慧买的新棉袄,看着城市的高楼和车流,嘴里念叨:“这世道,真是变了,变得都不认得了。”
日子是安逸的,物质是丰足的。但住了不到一年,克伦的笑容底下,总藏着一丝落寞。她常坐在朝南的窗户边,一坐就是半天,望着远处看不见的群山方向。
廷秀来看她时,她拉着女儿的手,悄悄说:“秀啊,城里好是好,可我这心里头,老是空落落的。听不见鸡叫,闻不到猪草味,连土腥气都闻不着……不踏实。”
廷慧听见了,便劝:“妈,您在这儿吃得好住得好,有人照顾,还有什么不踏实的?村里那老房子,阴冷潮湿,您回去谁照应?”
克伦不直接反驳,只是反复念叨另一桩心事,声音低低的,带着不容动摇的固执:“我跟你爹说好了的……死了,要埋回咱家自己那块坡地上,挨着他。我不能躺在这儿……听说城里人,走了都要烧成一把灰,那不行……我怕火,我得回土里去,得全须全尾地回去……”
这话她说得次数多了,带着一种老年人近乎预感的执着。廷慧和廷秀听了,心里都像压了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