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建安二年,岁在丁丑。
襄阳城的暮春,本该是草长莺飞的时节,诸葛家的宅院却被一片缟素笼罩。诸葛玄自迁居隆中未满两年,便因积劳成疾,撒手人寰。17岁的诸葛亮身着孝衣,跪在叔父灵前,身形已完全长开,肩背挺拔如松,只是脸色苍白,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悲戚。
两年前,叔父听从他的建议,迁居隆中,远离了襄阳的官场纷争。隆中果然是块宝地,山清水秀,田亩肥沃,远离市井喧嚣,正适合读书隐居。叔父本想在此安度晚年,悉心教导他们兄妹三人,却不想天不假年,一场急病便夺走了他的性命。
“叔父……”诸葛亮轻声呢喃,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父亲、母亲、叔父,短短八年,三位至亲相继离世,将他从懵懂少年硬生生推到了一家之主的位置。他转头看向灵堂一侧,十岁的诸葛均和九岁的诸葛玲紧紧依偎在一起,眼中满是恐惧与依赖,乳母站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
“兄长,我们以后怎么办?”诸葛均怯生生地问道。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擦干泪水,走到弟妹身边,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均儿,玲儿,别怕。有兄长在,我会照顾好你们。”
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可这一次,分量格外沉重。没有了叔父的庇护,他这个17岁的少年,便是这一家老小唯一的依靠。
处理完叔父的后事,诸葛亮站在宅院前,望着隆中连绵的青山,心中已有了决断。他要亲自耕种田地,养活家人;要继续潜心读书,增长才干;要守护好这片安宁,也守护好身边的人。
隆中虽清幽,却也并非与世隔绝。附近散落着几户人家,还有不少因战乱逃来的流民,在山脚下搭建茅屋定居。诸葛亮将叔父留下的田地重新规划,一部分种上水稻、小麦,一部分种上蔬菜、豆类,又拿出家中仅有的积蓄,买了两头耕牛。
每日天不亮,诸葛亮便扛着锄头下地耕作。他虽出身士族,却没有半分娇气,翻地、播种、灌溉、除草,样样亲力亲为。烈日炎炎,汗水浸湿了他的粗布衣衫,晒黑了他的皮肤,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他却从未叫苦。休息时,他便坐在田埂上,拿出随身携带的典籍,趁着间隙研读。
“孔明先生,歇会儿吧!”隔壁田地里的老农张翁喊道。张翁是隆中本地的农户,见诸葛亮一个文弱书生,却如此勤恳耕作,心中十分敬佩。
诸葛亮放下锄头,走了过去,笑着拱手:“张翁客气了。”
“你这孩子,年纪轻轻,既会读书,又会种地,真是难得啊!”张翁感叹道,“不像那些士族子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诸葛亮笑了笑,没有接话。他知道,躬耕陇亩并非长久之计,只是如今乱世之中,唯有先自给自足,才能安稳立足。他看向山脚下的流民聚居地,那些人衣衫褴褛,面带饥色,常常吃不饱饭,心中不由得一酸。
入夏后,隆中遭遇了一场旱灾,田里的庄稼缺水枯萎,流民们更是断了口粮,不少人因饥饿病倒。诸葛亮看着这一切,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了《管子》“以人为本”的理念,心中有了主意。
他将自家田地里长势稍好的粮食收割一部分,又拿出家中储存的粮食,煮成稀粥,在宅院前支起大锅,免费分发给流民。
“大家不要急,排队领取,人人有份!”诸葛亮站在锅前,大声说道。
流民们又惊又喜,纷纷排队领粥。他们知道诸葛亮是个书生,家境也不富裕,如今却愿意拿出粮食接济他们,心中满是感激。
“多谢孔明先生!”一名年迈的流民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先生真是活菩萨啊!若不是先生,我们祖孙俩怕是活不过这个夏天了。”
诸葛亮连忙将他扶起:“老人家快起来,举手之劳而已。如今乱世,大家相互扶持,才能共渡难关。”
分发完粥,诸葛亮又发现许多流民的茅屋破旧不堪,难以抵御风雨,便召集几个年轻力壮的流民,带着他们上山砍伐木材,修补茅屋。他还根据自己研读的农书,教流民们开挖沟渠,引水灌溉田地,改良耕作方法。
“种地不仅要勤劳,还要讲方法。”诸葛亮拿着锄头,在地里示范,“这片土地地势较高,容易缺水,我们可以沿着田埂开挖浅沟,将山涧的水引过来;另外,不同的作物要轮作,这样才能保持土壤肥力。”
流民们听得格外认真,纷纷照着他的方法去做。在诸葛亮的帮助下,流民们的田地渐渐有了收成,茅屋也修补得结实耐用,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诸葛亮的善举,很快在隆中传开。附近的乡邻、山脚下的流民,都对这个年轻的书生赞不绝口。他们说,诸葛亮不仅聪慧过人,而且心地善良,有经天纬地之才,却甘愿隐居隆中,躬耕陇亩,接济百姓,就像一条潜藏在深渊中的巨龙,虽暂时蛰伏,却终有一日会腾空而起,搅动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