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建安十二年暮冬,连日的暴雪终于停歇。铅灰色的天空渐渐放晴,露出一片澄澈的蔚蓝,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被白雪覆盖的隆中大地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积雪开始消融,山间溪流潺潺作响,融化的雪水顺着沟壑流淌,汇聚成一道道小小的瀑布,滋养着沉睡的草木。空气中弥漫着雪后特有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芬芳与梅花的暗香,沁人心脾。
新野通往隆中的官道上,三匹骏马踏着半融的积雪,蹄铁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清脆的咯吱声。刘备身着一件崭新的玄色锦袍,外罩一件素雅的素色披风,面容清癯却精神矍铄,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期待与坚定。经过前两次的寒苦奔波,他的神色愈发沉稳,求贤的赤诚却丝毫未减。
身后的关羽,绿袍迎风飘动,青龙偃月刀斜挎在马鞍上,刀鞘上的冰棱早已融化,露出冷冽的金属光泽。他依旧身姿挺拔如松,长髯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眼神中带着几分欣慰——他知道,大哥的诚意终将打动贤才。张飞则一身劲装,手握丈八蛇矛,脸上没了往日的焦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重。前两次的风雪考验,让他彻底折服于大哥的执着与刘备对诸葛亮的推崇,此刻心中唯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陪大哥请回这位绝世奇才。
“大哥,雪停了,路也顺畅多了,这次我们一定能见到孔明先生!”张飞勒住马缰,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与期待,声音不再粗鲁莽撞,反而多了几分沉稳。
刘备抬头望了一眼前方渐渐清晰的山峦,隆中已近在眼前。他微微一笑,语气坚定:“三弟说得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一次,我定要请得孔明先生出山,共图兴复汉室大业!”他勒紧马缰,加快了前行的脚步,马蹄扬起的雪沫子在阳光下飞舞,宛如碎玉。
一路前行,沿途的景色愈发清丽。漫山的翠竹褪去了积雪的重压,重新挺直了腰杆,枝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院中的红梅在雪后更显娇艳,嫣红的花朵点缀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宛如一幅灵动的水墨画。不多时,那座熟悉的茅庐便出现在眼前,竹篱上的积雪渐渐消融,露出青翠的竹枝,院内的石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显然是有人特意打理过。
刘备翻身下马,整理了一下锦袍与披风,掸去身上的少许积雪,深吸一口气,带着关羽和张飞,缓步走向竹篱门。这一次,竹门并未虚掩,而是轻轻敞开着,仿佛在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在下刘备,三顾茅庐,恳请孔明先生相见!”刘备对着茅屋高声喊道,语气恭敬而恳切,声音在宁静的山谷中回荡。
话音刚落,茅屋的房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身着素色儒衫的青年缓步走了出来。他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手持羽扇,眉宇间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儒雅之气,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正是隐居隆中多年的诸葛亮,卧龙先生。
刘备心中一振,眼中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连忙快步上前,对着诸葛亮深深一揖:“刘备久仰孔明先生大名,三顾茅庐,终于得见先生真容,实乃三生有幸!”
诸葛亮微微躬身,拱手回礼,语气平和而温润:“使君三顾茅庐,冒寒踏雪,这份诚意,亮深感敬佩。使君请进,草堂之内,略备清茶,我们慢慢详谈。”
刘备心中大喜,连忙应声:“多谢先生!”他转身示意关羽和张飞在院外等候,自己则紧随诸葛亮走进了茅屋。
草堂之内,布置简洁而雅致。屋内正中摆放着一张古朴的木桌,桌上铺着一张详尽的天下舆图,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标注得一清二楚,墨迹如新,显然是诸葛亮时常翻阅之物。桌案两侧摆放着几张竹椅,墙角处堆满了竹简,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与书卷气。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照亮了桌案上的清茶,茶香袅袅,氤氲了整个草堂。
两人分宾主落座,诸葛亮为刘备斟上一杯热茶,轻声道:“使君三顾茅庐,不辞辛劳,想必心中必有宏图大略,愿闻其详。”
刘备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蔓延至全身。他放下茶杯,神色凝重,语气诚恳:“备不才,自涿县起兵,辗转二十余年,虽心怀兴复汉室之志,却屡遭挫折,至今仍无立足之地。如今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势力滔天;孙权据有江东,根基稳固;荆州刘表年迈体衰,子嗣庸碌,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备虽有报国之心,却苦无经天纬地之才辅佐,故三顾茅庐,恳请先生出山,指点迷津,助我安定天下,拯救苍生!”
诸葛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缓缓起身,走到桌案旁,拿起手中的羽扇,轻轻指向舆图上的北方:“使君请看,曹操已统一北方,拥兵百万,粮草丰足,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羽扇轻挥,划过黄河流域,“曹操善用权谋,知人善任,麾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且占据天时,若与之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刘备点点头,神色愈发凝重:“先生所言极是,备也深知曹操势大,只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诸葛亮羽扇一转,指向江东之地:“江东之地,自孙坚、孙策至孙权,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他指尖轻点江东的山川河流,“孙权据有长江天险,兵精粮足,民心所向,且江东士族同心同德,根基稳固。若想成就大业,江东必不可伐,唯有与之结盟,方能共抗曹操。”
“联吴抗曹?”刘备心中一动,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先生此言,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只是不知如何才能与孙权结盟,共拒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