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灵帝中平六年冬,朔风卷雪,席卷中原。
诸葛家迁居泰山郡治所奉高县已逾两月。历经迁徙途中的山贼之险,奉高城的安稳日子如同寒冬里的一簇炭火,让一家人稍稍松了口气。诸葛珪忙于郡丞公务,诸葛亮则每日埋首书堆,白日跟着父亲习《诗》《书》,夜里便研读借来的兵法史籍,偶尔还会带着诸葛均登上泰山城头,眺望远方。
这日雪后初晴,阳光透过薄云洒在城墙上,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诸葛亮牵着诸葛均的手,踩着积雪登上城头。奉高城不大,却也算规整,城内百姓往来奔波,虽面带菜色,却也尚有生机。城墙下,商贩们裹紧棉衣吆喝着,孩童们在雪地里追逐嬉闹,一派暂时安稳的景象。
“兄长,你看那山,好高啊!”诸葛均指着远处连绵的泰山群峰,兴奋地喊道。
诸葛亮点点头,目光却越过城池,望向西南方向——那是洛阳的方向。连日来,父亲与同僚议事时,总是紧锁眉头,言语间满是忧虑,他隐约听到“洛阳”“董卓”“废立”等字眼,心中早已存了疑惑。
“均儿,你在此处玩雪,兄长去那边看看。”诸葛亮拍了拍弟弟的肩,朝着城西北角走去。那里聚集着几位守城的士兵,正低声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洛阳那边彻底乱了!”一名满脸风霜的老兵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惊惧,“大将军何进召董卓入京诛宦官,结果何进先被宦官杀了,董卓率军进城后,直接控制了宫廷!”
“何止啊!”另一名士兵接话,声音发颤,“董卓那厮,简直是豺狼!他废了少帝刘辩,立了陈留王刘协为帝,还纵容士兵烧杀抢掠,洛阳城里血流成河,百姓苦不堪言啊!”
“废立皇帝?”诸葛亮心头一震,脚步顿住。他虽年幼,却也知晓“君权神授”的道理,废立之事,乃是动摇国本的大乱,一旦发生,天下必乱。
“可不是嘛!”老兵叹了口气,“我老家就在洛阳城外,前日收到同乡来信,说董卓的西凉军跟强盗没两样,抢财物、掳妇女,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好多人家都家破人亡,只能往东边逃,听说已经有不少流民往泰山这边来了。”
诸葛亮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迁徙途中遇到的山贼,想起母亲的离世,想起乱世中百姓的艰难。如今洛阳大乱,董卓废立,这乱世,怕是要愈演愈烈了。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哭喊声。诸葛亮快步走到城墙边,探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官道上,一支长长的流民队伍正缓缓走来。
他们衣衫褴褛,有的穿着单薄的破衣,有的甚至光着脚,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血印。许多人面带饥色,颧骨高耸,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老人拄着拐杖,艰难地挪动脚步;妇女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泪水冻在脸上;孩子们则跟在父母身后,冻得瑟瑟发抖,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哭声。
“水……谁有水……”一名年迈的老者踉跄着摔倒在雪地里,声音微弱地哀求着。身旁的儿子想要扶起他,却也虚弱得浑身无力,只能跪在雪地里痛哭。
不远处,几名西凉军的散兵游勇正驱赶着流民,手中的鞭子时不时抽打在流民身上,嘴里还骂骂咧咧:“快点走!耽误了行程,把你们都杀了!”一名妇女抱着孩子落在后面,被一名士兵一鞭子抽在背上,孩子吓得大哭,妇女也摔倒在地,怀里的干粮散落出来,被士兵一脚踢飞。
诸葛亮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刺骨的寒意也比不上心中的刺痛。他看到流民们眼中的绝望,看到他们在乱世中的挣扎,看到生命在强权面前的脆弱。这场景,比迁徙途中遇到的山贼更让他震撼,更让他心痛。
“这些人……好可怜啊……”诸葛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城外的惨状,吓得躲到诸葛亮身后,声音带着哭腔。
诸葛亮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城外的流民。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父亲为百姓操劳的身影,想起自己读过的史书中,那些先贤们安定天下、造福百姓的事迹。他突然明白,仅仅保护好家人是不够的,在这乱世之中,若没有强大的力量,若没有安定的天下,任何人都无法真正安稳地活下去。
“兄长,他们……他们会怎么样?”诸葛均小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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