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奖台在后头等着。
苏晓站在后台等候区的阴影里，能听见前面体育场内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罩子，有些模糊，却震得她裸露在短袖队服外的小臂起了一层细密的栗粒。
混合泳接力的金牌，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还带着池水里捞出来的滚烫。疲惫是软的，从骨头缝里一丝丝渗出来，让她几乎想靠着冰冷的墙壁滑下去。只有大脑深处还残余着比赛时炸裂的兴奋，像不肯停歇的电流，滋滋地窜过四肢百骸。
她轻轻吁了口气，白炽灯光线从头顶泼洒下来，把她身旁林远的身影拉得老长，恰好叠在她的影子上，严丝合缝。
林远就站在她侧后方半步的距离，同样一身红色的队服，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颈子上挂着毛巾。他没看她，目光望着前方喧嚣传来的方向，侧脸线条在明暗交错里显得格外利落，只是喉结偶尔上下滚动一下。
周围是其他队员和工作人员的低语，夹杂着轻松的笑声。胜利的喜悦像无形的气泡，充盈在这个不算宽敞的空间里。
就在这时，一只手，带着刚从水里出来不久的微凉，和运动后特有的灼热温度，毫无预兆地、轻轻地从她腰侧环了过来。
苏晓的呼吸猛地一滞。
身体先于意识僵硬了一瞬。
林远的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却又克制地，只是虚虚地环住了她，将她往后一带。她的后背便轻轻靠在了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上。隔着两层薄薄的队服面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有力而急促的搏动，咚咚咚，敲打着她的脊骨，与她自己瞬间失控的心跳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场馆的喧嚣，队友的说笑，刹那间潮水般褪去。世界被抽成真空，只剩下背后那片胸膛的温度，和耳畔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他……他怎么敢……
脸颊上随即传来更细腻的触感。
是林远另一只手的手背。
他没有用手掌，只是用手背，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力度，极轻极缓地蹭了蹭她靠近耳根的那一小片皮肤。那里因为刚结束剧烈运动，热得发烫，他手背微凉的皮肤擦过，带起一阵令人战栗的电流。
那电流顺着脖颈疾速窜下，直冲尾椎骨，让她小腿肚都有些发软。
苏晓一动不敢动，连眼睫都忘记了眨动，呆呆地望着前方墙壁上晃动的光影。全身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被他手背蹭过的那一小块地方，火烧火燎。
他能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抚，又像是更深的占有。他的下巴似乎无意地、极轻地蹭了一下她的发顶，呼吸拂过她的发丝。
没有任何言语。
可这沉默的拥抱，这手背轻柔的摩挲，比任何情话都更具冲击力。所有的克制，所有的顾忌，在这一刻，在这无人注意的角落（他们以为的），被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激动和难以抑制的亲近欲望冲垮。
苏晓紧绷的身体一点点软了下来，最终完全靠在他怀里。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带着池水消毒剂和独属于他本身清冽汗水混合的气息，这味道让她莫名安心。
她极轻极轻地，几乎不可察觉地，用自己的侧脸，回蹭了一下他的手背。
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
林远环着她的手臂却骤然僵了一瞬，随即更紧地搂住了她，手背上的动作停住，就那么静静贴着她的脸颊。温度在相贴的皮肤间迅速攀升，分不清是谁灼热了谁。
“啧，远哥，晓晓，注意点影响啊！”旁边有队友笑着起哄，声音里带着善意的调侃。
“就是，这金牌还没焐热呢，就先撒上狗粮了？”
苏晓的脸轰一下全红了，热意直冲耳根，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毛巾里。她下意识想挣脱，林远却先一步松开了手。
那突如其来的撤离，让后背瞬间感到一阵凉意。
他若无其事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抬手摸了摸鼻子，耳根也透着可疑的红，对着起哄的队友笑骂了一句：“滚蛋，羡慕啊？”
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苏晓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毛巾的毛边，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那短暂的拥抱留下的触感挥之不去，腰际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臂的力度，脸颊上他手背微凉粗糙的触感依旧清晰。
她偷偷抬起眼，飞快地瞟了林远一眼。他正侧对着她，跟队友说着话，嘴角噙着笑，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和偶尔扫过她的、带着滚烫温度的眼神，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这隐秘的、在众人眼皮底下的亲密，像一口骤然饮下的烈酒，呛得她头晕目眩，心底却又泛起无法言说的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