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体育总局训练局，那栋熟悉的行政小楼，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肃静。林远站在总教练办公室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敲响了那扇深色的木门。从香港归来已有两日，时差的疲惫尚未完全褪去，但有些对话，不能再拖延。
“进。”里面传来总教练沉稳的声音。
林远推门而入。办公室宽敞简洁，一面墙上挂着巨大的世界地图和中国乒乓球队历届奥运冠军的照片，另一面则是写满复杂战术符号的白板。总教练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翻阅一份文件，见他进来，便摘下了老花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林远依言坐下，背脊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是一个标准的、带着些许紧绷的军人坐姿。空气中弥漫着茶叶的清香和一种无形的、属于这里的权威感。
总教练没有急着开口，只是用那双洞察过无数风雨的眼睛，平静地审视着林远。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仿佛能穿透表象，直抵内心。
“香港之行，感觉怎么样？”总教练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语气像是寻常的闲聊。
“挺好的，活动很顺利，香港同胞也很热情。”林远回答得中规中矩。
总教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将茶杯放下，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进入了正题：“找你来，是想听听你自己说说，巴黎的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抛开所有官方总结，就说说你林远自己，是怎么想的。”
来了。
林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他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微微蜷起的手指，那上面还残留着长期握拍形成的薄茧。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远处传来的、隐约的球鞋摩擦地胶的声音。
“男单……我打得不好。”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不是借口，断拍是意外，但备用拍适应不足，关键分心态失衡，都是我的问题。”
他陈述着，语气平静，像是在复盘一场与己无关的比赛。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主要是……心态。”林远停顿了更长的时间，仿佛在艰难地挖掘着内心深处最不愿触碰的东西，“当手里握着的感觉不对的时候，心里就慌了。那种感觉……很陌生。好像你练了成千上万次的技术，在那一刻都变得不可靠了。”
他抬起头，看向总教练，眼神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赤裸的坦诚与困惑：“教练，我是不是……太依赖某一种固定的感觉了？或者说，我的技术体系，是不是建立在过于脆弱的基础之上？”
这是他从巴黎归来后，反复拷问自己的核心问题。那场失利，摧毁的不仅仅是一场比赛的胜利，更是对他多年来建立的技战术体系和比赛信心的根本性质疑。
总教练没有立刻回答，他沉吟了片刻，目光扫过墙上那些冠军照片，最终落回林远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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