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草原还裹着层薄雾，达来牵着两匹枣红马站在毡房外，靴底沾着带露的青草。远处的公路上，三辆印着“草原音乐之旅”的大巴正缓缓驶来，车窗里探出一个个好奇的脑袋，像刚破壳的雏鸟打量着这片绿色天地。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银腰带——这是昨天特意翻出来的旧物，妻子说“游客来了，得穿得精神点”。 “来啦！”达来朝着大巴挥手，嗓门像草原上的风一样亮。第一辆大巴停稳，车门刚打开，就涌来一阵夹杂着惊叹的喧哗。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蹦下来，举着相机对着远处的羊群拍照，嘴里念叨着“比视频里好看一万倍”；穿格子衬衫的男生蹲下身，轻轻碰了碰沾着晨露的蒲公英，被突然飞起的蝶群吓了一跳，引得周围人笑出声。 带队的导游阿古拉走到达来身边，递过一瓶矿泉水：“达来哥，这是首批音乐游客，一共60人，今天上午先体验咱们的草原文化课。”达来接过水，看着游客们围着毡房外的马头琴好奇打量，突然有些紧张——昨天晚上他还对着妻子练了好几遍教歌的流程，生怕自己的汉话说得不好。 “先学唱歌吧！”阿古拉拍了拍手，吸引游客的注意力，“达来嫂子会弹马头琴，咱们跟着她学一首草原民歌《风的脚印》，学会了晚上篝火晚会还能一起唱。”游客们立刻围过来，达来的妻子其其格抱着马头琴坐在毡房门口的羊毛毡上，指尖一拨动琴弦，清亮的琴声就像溪水淌过草原，瞬间让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这首歌讲的是牧民跟着风找草场的故事，”其其格笑着解释，用蒙古语先唱了一遍，歌声辽阔又温柔，“现在我教大家汉语版，‘风走过草尖，留下绿的线；羊踩过花丛，带着香的甜’。”她一句一句教，游客们跟着学，有人咬不准“花丛”的发音，说成了“花虫”，其其格笑得直不起腰，达来在旁边补充：“没事，草原的歌，唱得开心就好。” 双马尾小姑娘学得最认真，凑到达来身边问：“叔叔，草原上的风真的有脚印吗？”达来指着远处起伏的草浪：“你看，风一吹，草弯下去的地方，就是风的脚印啊。”小姑娘眼睛一亮，跟着琴声大声唱起来，跑调的歌声混在人群里，反而多了几分热闹的暖意。半个钟头后，游客们已经能跟着马头琴完整唱完，歌声飘在草原上，引得远处的羊抬起头，朝着这边“咩咩”叫。 接下来是织羊毛挂饰。达来把提前准备好的羊毛团和细木框搬到空地上，羊毛有白的、棕的、浅黄的，都是去年春天他亲手剪的，晒得松软蓬松。“咱们织最简单的太阳图案，”达来拿起一缕白羊毛，绕在木框的钉子上，“太阳是草原的宝，织在挂饰上，能带来好运气。” 穿格子衬衫的男生试着拿起羊毛，刚绕了两圈就缠成了一团，急得抓头发。达来走过去，握着他的手慢慢教：“先绕三圈，再从下面穿过去，就像给羊系绳子一样。”男生跟着学，手指笨拙地动着，终于织出一小段弧线，兴奋地举起来给同伴看：“你看！我织出太阳的边了！”旁边的阿姨则学得又快又好，还自己加了一缕棕羊毛当太阳的光斑，达来看了直夸：“你有织羊毛的天赋，比我第一次织得好多了。”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游客们拿着自己织的挂饰拍照，有的挂在包上，有的戴在手腕上，个个脸上都带着成就感。阿古拉提议去毡房区的手工艺品摊位看看，达来早就把家里的手工艺品摆了出来：母亲织的羊毛毯，上面有传统的云纹图案；儿子雕的皮雕小马鞍，细节精致；还有其其格做的银饰，坠着小小的羊毛球。 摊位前很快围满了游客。穿旗袍的女士拿起羊毛毯摸了摸，问：“这毯子是手工织的吗？”达来点点头：“我母亲织了一个月，上面的云纹是老辈传下来的花样，代表风调雨顺。”女士立刻决定买下：“我要送给妈妈，她最喜欢这种有故事的东西。”另一个游客看中了皮雕小马鞍，达来笑着说：“这是我儿子雕的，他以前觉得做这个不赚钱，现在知道游客喜欢，天天跟着爷爷学。” 直到下午两点，游客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摊位，达来低头数了数卖出去的东西：5条羊毛毯、8个皮雕、12个银饰、6个羊毛挂饰，一共31件，比他预想的多了一倍。他拿出手机计算器，算完收入后，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这半天赚的钱，比他放半个月羊还多。其其格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奶豆腐：“怎么样？我说游客会喜欢咱们的东西吧。”达来咬了口奶豆腐，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传到心里：“以前总觉得只有放羊能赚钱，现在才知道，咱们草原的歌、草原的手艺，也是宝贝。” 傍晚时分，大巴车准备返程，游客们隔着车窗和达来挥手。双马尾小姑娘举着织好的太阳挂饰喊：“叔叔阿姨，我下次还来！”达来也挥手，看着大巴车变成远处公路上的小点，转身走进毡房。他看着桌上的收入，又看了看墙上母亲织的旧羊毛毯，突然觉得，以后不仅要放羊，还要把草原的歌教给更多人，把织羊毛、做皮雕的手艺传下去——这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仅能让生活变好，还能让更多人知道草原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