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黄昏时分,安临县城门即将关闭。一队人马不疾不徐地驶来,为首者正是陈默。他并未穿戴甲胄,只着一身用料考究、做工精致的深青色棉袍,外罩一件同色披风,神态从容,仿佛只是寻常访友。身后八名护卫,皆是从龙渊军中千挑万选出的锐卒,未着显眼重甲,只穿便于活动的皮甲,腰佩制式钢刀,眼神锐利如鹰,动作间带着一股经年训练形成的默契与煞气,沉默地拱卫着陈默。虽只八人,却给人一种千军万马般的压迫感。
县衙门口,县令张启贤竟已亲自带着县丞、主簿等一班佐贰官等候在此。见到陈默一行人,张启贤脸上立刻堆起热情而不失矜持的笑容,快步迎上,拱手道:“陈先生大驾光临,真令鄙衙蓬荜生辉!未能远迎,还望先生海涵!”
他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与昔日官府对龙潜谷或明或暗的提防与掣肘判若两人。他身后的县丞、主簿等人也纷纷躬身行礼,眼神复杂,敬畏、好奇、乃至一丝恐惧交织。
“张县令客气了。”陈默淡然还礼,语气平和,“蒙县令相邀,陈某敢不从命?”
双方寒暄数句,张启贤便亲自引着陈默步入县衙。穿过略显陈旧的前堂,径直来到后宅一间布置得颇为雅致、显然是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花厅。厅内早已备下宴席,虽非极尽奢华,却也杯盘精致,菜肴丰盛。
分宾主落座,八名护卫并未入席,而是由县衙的师爷引至偏厅另行招待,但他们的位置恰好能随时策应主厅。张启贤对此恍若未见,或者说,不敢有丝毫异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面上的客套话渐渐说尽,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张启贤放下酒杯,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看似随意地笑道:“陈先生少年英杰,实在令人钦佩。短短时日,便在这边陲之地,创下偌大基业,肃清匪患,安定地方,便是朝廷经年亦未能办成此事啊。”他话语中带着赞赏,眼神却紧紧盯着陈默,捕捉着他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这话看似褒扬,实则暗藏机锋,既有试探龙潜谷实力来源之意,更是在点出龙潜谷如今“功高震主”,已行僭越之实。
陈默如何听不出其中深意?他微微一笑,举杯示意,从容应道:“县令大人谬赞了。陈某不过是一介落难之人,幸得谷中众人拾柴,方能在这乱世求得一线生机。所为诸事,无非是为了自保,让跟随陈某之人能有一口安稳饭吃,一片立足之地罢了。至于肃清匪患,亦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任其坐大,恐危及山谷,殃及周边百姓,非陈某所愿见。”
他语气诚恳,将龙潜谷的崛起归因于“自保”与“求生”,姿态放得极低,丝毫不提野心,反而将剿匪之举拔高到“保境安民”的高度,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张启贤的试探,同时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张启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笑道:“先生过谦了。如今先生麾下兵精粮足,商路通达,便是这安临县内诸多事务,也多赖先生之力方能井井有条。说起来,倒是本官这个父母官,有些……有些汗颜了。”他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自嘲与无奈,目光却再次瞟向陈默。
这话更是露骨,几乎是在明指龙潜谷架空官府,询问陈默对此究竟是何态度,未来又欲如何。
陈默面色不变,放下酒杯,正色道:“张县令此言差矣。龙潜谷所做一切,皆在县令治下。若无县令大人坐镇县城,稳定大局,我等在山野之间,又如何能安心生产、行商?至于乡野琐务,实因匪患初平,百废待兴,县衙公务繁忙,一时难以兼顾,我龙潜谷恰有些余力,为父母官分忧,为乡梓尽些绵薄之力,亦是分内之事。龙潜谷始终谨守本分,一切行事,皆愿遵从朝廷法度,听从县令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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