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戳中了周虎的痛处，却也让他愈发嚣张。他当年从边军逃兵时，带了三个懂探哨的同伙，在县城的茶馆、驿站安插了眼线，还有上面的大人物提点，每次官府围剿前，都能提前一两天获信。第一年陈县尉带着二百人突袭，刚进山口就踩了陷阱，滚木礌石砸得他们哭爹喊娘；第二年增兵到三百人，又被他引到狭窄谷道里乱箭射退，陈县尉的左肩还挨了一箭；今年清明那回，陈县尉学乖了，绕路从后山摸上来，却还是被放哨的山贼发现，双方激战半宿，县兵死伤不少，若不是房捕头拼死相救，恐怕陈县尉都要丢了命。边军忙着戍边，没空管这穷山恶水；地方县兵战力不济，不善攻山，久而久之，周边村子便被迫每年上贡粮食，稍有怠慢就会被抓进山寨牢房折磨，仓库里那些印着村名的粮袋，正是用村民的血泪换来的。可今年大旱，粮食减产，村民们连自己都吃不饱，贡粮自然断了，百十来号山贼眼看就要断粮，正愁没处找补给。
“这陆野身手咋样？” 周虎突然沉下脸，三角眼死死盯着瘦猴，语气里带着警惕。他闯荡多年，深知 “看走眼” 的代价 —— 十年前在边军时，就曾栽在一个看似普通的伙夫手里，断了两根肋骨，至今阴雨天还隐隐作痛。
瘦猴连忙摆手，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放心！我们在县城盯了他一路，他就坐在车辕上，悠闲得很，看着跟普通猎户没啥两样，听说跟房捕头的师傅学了不到一年武，不过看着才十七八岁，应该还没练出啥名堂，除了牛壮实点，没看出有啥能耐！再说咱们有百十号弟兄，个个手里有刀枪，还怕他一个后生？”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那后生卖完猎物就直接回村了，腰间就挂了把短刀，看着软乎乎的，一捏就碎！”
周虎这才放下心来，走到洞口望着山下的灯火 —— 那是王家庄的方向，星星点点的光芒在暗夜里格外显眼。他眼中闪过凶光，咬牙道：“周边村子不能逼太狠，得留着细水长流。这陆野送上门来，正好解咱们的燃眉之急！” 他转身拍了拍石桌，声音陡然提高，震得篝火都跳了跳：“明天下午，瘦猴你仨带路，我带三十个弟兄下山就够了，等到天黑直接去王家庄抢牛抢钱！动作快点，别惊动其他村子，抢完就回山！谁要是敢拖后腿，老子把他丢进山谷喂狼！”
“老大英明！” 三人齐声应着，脸上露出贪婪的狞笑，嘴角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旁边的山贼们也炸开了锅，纷纷抄起刀枪，摩拳擦掌 —— 他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沾肉了，听说有野猪鹿肉，眼里都冒绿光。有个疤脸山贼更是拍着胸脯，粗声粗气地喊：“等抢了野牛，咱也学那陆野，弄辆牛车拉粮食！以后下山抢东西，再也不用扛着跑了！”
周虎拿起桌上的酒坛，猛灌了一口，劣质烧酒的辛辣味直冲脑门。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在沾满血污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盯着山下王家庄的方向，不屑地嗤笑：“一个乡下后生而已，也配拥有这么多好东西？明天就让他知道，在这秦岭脚下，是谁说了算！”
火光跳动中，山贼们的身影在岩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与牢房传来的啜泣、仓库的粮袋摩擦声、刀枪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透着令人心悸的恶意。他们没人知道，自己盯上的 “软柿子”，早已在深山搏杀过十几头野狼，单手就能举起一千五百斤的野牛；更没人预料到，这场看似稳赚不赔的抢劫，会让鹰嘴崖的山贼迎来灭顶之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