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裴清在楚湘摘下面具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微仰，脸上写满了真实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那双原本空洞麻木的眸子，此刻被强烈的疑惑占据，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楚姑娘？你……你为什么要找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以及茫然。
然而，不等楚湘回答，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事，眼神中闪过一丝急迫与希冀，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声追问：
“那……叶姑娘呢？叶芷凝……她怎么样了？她……可还安好？”
他见到她的第一反应，竟是急切地询问另一个女人的安危。
楚湘心头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与酸涩迅速弥漫开来，冲淡了方才相认瞬间的悸动。
她抿了抿唇，压下那点不自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
“我找你，正是受芷凝所托。当日你不辞而别，她心急如焚，多方寻找无果，便拜托我帮忙留意你的下落。”
她顿了顿，看着裴清瞬间亮起的眼眸，心中微涩，继续道：“至于芷凝……她已被叶庄主亲自带回了落霞山庄。具体近况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听到叶芷凝仍在寻找自己，裴清脸上适时地绽放出一抹混合着欣慰与感动的光彩，但这光彩如同昙花一现，迅速被更深的阴霾覆盖。
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碎掉：“回去了……她到底还是被她母亲带回去了……当初叶庄主便是要带她回去成亲的，如今，想必她早已为他人妻了吧。”
他像是忽然被这个念头刺激，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抬起头，露出一个惨淡破碎的笑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维持住这抹弧度：
“这样……也好。她有了更好的结局，总比被我拖累要强。我……我没有拖累她，就好。”
他这番全然为叶芷凝着想、却将自身贬低到尘埃里的姿态，让楚湘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窒息。
她看着他强装的笑颜下那深不见底的绝望，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与怜惜汹涌而上，几乎要淹没她心中那点因他首先关心叶芷凝而产生的失落。
尽管她自己心中也对这少年藏着难以启齿的情愫，但此刻，她更不忍心看他如此自苦。
她忍不住靠近了他一点，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安抚的意味：
“苏公子，你别这样想！芷凝她……她心里定然是有你的！否则也不会苦苦寻你！你要相信她！或许……或许她现在也正在某个地方想办法找你呢？我带你回去找她，好不好？”
裴清却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那惨淡的笑容变成了彻底的自嘲，他环抱住自己，仿佛这样能获得一丝安全感，声音空洞：“回去找她？不用了。”
他抬起眼，目光仿佛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楚姑娘，现在的苏辞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还算干净的人了。我是醉仙楼的玉公子，是只要付钱，谁都可以……的妓男。我这身子，早已污秽不堪，千人骑，万人枕……这样的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她？”
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苍凉与认命：“也许……在醉仙楼里，用这副残破的身子，迎来送往，直至灯枯油尽，就是我的命吧。”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刀子，凌刺着楚湘的耳朵。
她看着他被火光映照的侧脸，那完美的侧脸此刻写满了自暴自弃的绝望，一种混合着心痛、不甘与某种被压抑许久的冲动，在她胸腔里激烈冲撞。
就在这时，裴清忽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楚湘的眼睛。
那双刚刚还盛满绝望的眸子，此刻仿佛燃起了一簇幽暗的、蛊惑人心的火苗。
他缓缓站起身，宽大的外袍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滑落，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膛。他一步步走到楚湘身前，距离近得彼此呼吸可闻。
“楚姑娘，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