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什么?”
“而且缓解药性的过程,可能会有些……不适。”陈医师看向裴清,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些微的波动,“蚀心之所以难解,就是因为它已经和公子的身体融为一体。不管是发作还是剥离,都会如同万蚁蚀心。”
裴清听着,心里一片冷静。
他甚至觉得有点满足。
看,当初是这个人和林素月一起给自己下的药——当然,林素月以为是她单方面的强迫,实际上是他主动配合表演,让系统完美模拟了药效反应。
现在,又是他们一起“解开”。
“没关系。”裴清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林素月和陈医师都看向他。
他抬起眼,看向林素月,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似乎已经接受接受。
“不管怎么样,我都想试试,总比现在这样好。”他说,“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这种药的阴影下。”
他顿了顿,手指在小腹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而且,为了孩子……我也该试试。”
这句话击溃了林素月最后的防线。
她走到床边,在裴清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
“对不起。”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辞玉,对不起。是我……是我把你害成这样。”
裴清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眼中汹涌的愧疚和痛苦,在心里冷静地评估着情绪能量的收集进度。
但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
“都过去了。”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现在……不是在帮我治吗?”
林素月用力点头,握紧他的手:“我会治好你的。我发誓。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陈医师在一旁看着,眼神复杂。
她见过太多被蚀心控制的人——那些最终沦为行尸走肉的男子,那些在药物作用下失去自我、只能依附他人而活的可怜人。
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
这个苏公子,明明身体已经受损至此,明明该怨恨、该崩溃、该绝望,可他却平静地接受了。
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给他下药的人,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还有楼主……
陈医师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思绪。
她侍奉林素月多年,见过这位楼主最冷酷、最不择手段的模样。可此刻的林素月,却像一个最普通的为丈夫病情忧心的妻主,慌乱、愧疚、急于弥补。
这世上的事,真是荒唐。
“我先开几副温和的药。”陈医师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默,“慢慢调理公子的身子。七日后再来复诊。”
林素月点头:“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是。”陈医师躬身,退了出去。
房门轻轻关上。
室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素月还握着裴清的手,没有松开。她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背,一遍又一遍。
“孩子是健康的。”她忽然说,“陈医师说了,孩子没事。”
裴清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嗯。”他轻声应道,“那就好。”
这个笑容和回应,让林素月心里的沉重稍稍缓解了些。
她看着他搭在小腹上的手,犹豫了片刻,轻声问:“我……可以摸摸吗?”
裴清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还问上了。
但他只是犹豫了一瞬,便轻轻点了点头。
林素月的手覆上他的小腹。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那里微微的隆起。
系统模拟的胎动很规律,像真的有生命在里面生长。
林素月的手停在那里,许久没有动。
她的眼眶又红了。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声音哽咽得更厉害,“我不该……不该用那种药对你。不该用姐姐威胁你。不该……做那么多错事。”
裴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忏悔、哭泣、寻求原谅。
多么有趣的画面。
“都过去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林素月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她的手很凉,他的手指也是凉的。但两人皮肤相贴的地方,却渐渐生出些暖意。
“我会对你好的。”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用我的后半辈子,补偿你。”
裴清看着她眼中那片近乎偏执的认真,在心里轻轻笑了笑。
补偿?
用什么补偿呢?用更多的谎言?用更精致的囚笼?用这个根本不存在、却要假装存在的“家”?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嗯。我相信你。”
窗外,阳光正好。
暖金色的光透过窗纸洒进来,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妻子愧疚地忏悔,丈夫温柔地原谅。
他们依偎在一起,手贴着手,心……至少有一方以为,心也是贴着的。
多么美好。
如果忽略那些谎言,那些算计,那些永远无法真正愈合的伤口。
裴清靠在林素月肩头,闭上眼睛。
这一切都如此真实。
温馨到几乎让他自己都要相信了。
可惜。
他只是个演员。
而这场戏,马上就要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