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退五步，每步都在冰面留下深深脚印。
手中那柄普通青钢剑，剑身已布满细密裂痕，仿佛一碰即碎。
但他站住了，面色如常，气息平稳。
雪雾散尽。
顾长风盯着陆尘手中那柄濒临破碎的铁剑，又看了看自己掌心的血痕，沉默良久。
方才那一剑对撞的瞬间，他分明感觉到——此子的真气修为明明不及自己，可那股剑意却凝练纯粹得可怕，甚至……
让他修行甲子的青云剑心，产生了一丝细微的裂隙感。
“好剑法。”
他长叹一声，收剑入鞘，冰剑化作雪水消散，“陆小友这一剑，已得‘自然’真意，不拘泥于形，直指剑法本质。
老夫修行甲子，见过天才无数，如你这般年轻便有如此剑境者……仅你一人。”
这是极高的评价，发自肺腑。
陆尘还礼：“前辈‘青云剑意’浩荡磅礴，晚辈取巧而已。”
“取巧也是本事。”顾长风摆手，神色彻底严肃起来，“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他转身，对身后九人示意：“收兵，戒备四周。”
又对陆尘道：“陆小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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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后，冰缝营地扩大了一倍。
武林盟九人在另一侧扎营，双方隔着温泉泉眼，泾渭分明，但气氛已缓和许多。
中央空地，陆尘与顾长风对坐，影和一名武林盟长老作陪。
“陆小友，现在可以告诉老夫，你们在此究竟所为何事了吧？”顾长风开门见山。
陆尘略一沉吟，从怀中取出那枚从血煞身上剥离的∞印记残片，放在地上。
“天外邪魔，自称∞组织。
他们跨越世界而来，掠夺此界武者本源，目标直指这处上古秘境——武神密藏。”
他又取出骨魔的破禁符残片，以及影翻译的碑文拓本。
顾长风仔细查看，越看脸色越沉。
尤其是看到“魂飞魄散”四字时，他眉头紧锁：“这些邪魔……竟想强闯上古传承之地？”
“不止。”影补充，“他们在找三把密匙。其中一把，在剑阁。”
顾长风猛地抬头：“剑阁？”
“不错。”陆尘点头，“乙队队长‘千面’，擅长伪装潜伏，此刻很可能已混入剑阁，正在谋取密匙。”
顾长风沉默良久，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陆尘。
“这是三日前，武林盟安插在剑阁的暗桩传回的消息。”
他声音低沉，“剑阁近期确有异常。一位名叫‘秦羽’的年轻天才，在试炼中表现诡异，连破三关，却又对某些基础剑理显得生疏。
更奇怪的是，几位原本对他并不看好的长老，近日态度大变，对他极为推崇。”
陆尘与影对视一眼。
秦羽。
很可能就是千面。
“顾前辈相信我等所言了？”陆尘问。
顾长风苦笑：“亲眼见过印记残片中的邪异能量，又亲身体验过陆小友的剑法——若你是邪魔；
刚才切磋时大可动用邪功，何必用堂堂正正的剑招？”
他正色道：“老夫代表武林盟，提议与陆小友暂时合作。
共同探索秘境，阻止邪魔。不知陆小友意下如何？”
陆尘沉吟片刻，伸出三根手指。
“三条。一，情报共享。二，行动需协商。三，秘境所得，按贡献分配。”
顾长风点头：“合理。”
但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不过老夫也要加一条，并问最后一问——若在秘境中；
我等与你的利益发生根本冲突，例如传承唯一，当如何？”
这个问题尖锐而现实，空气再度一凝。
陆尘直视他，回答得毫无犹豫：“那便各凭本事，但须光明正大，事后不得背后清算。
传承之争是武道常事，但对付天外邪魔，须同心。”
“……好！痛快！”顾长风真正松了口气，伸出右手。
两人击掌为誓。
临时盟约，就此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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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冰缝营地渐渐安静。
武林盟那边，大多数弟子已入睡，只有两人轮值守夜。
陆尘这边，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旁，声音压得极低，寒如冰刃：
“公子，我观察了武林盟那九人。
其中那个叫周通的年轻弟子，身上有‘迷魂引’的味道。”
陆尘眼神一凝。
迷魂引——∞组织乙队用来进行短期精神暗示、控制外围线人的常用香料。
味道极淡，若非对乙队手段极其熟悉，绝难察觉。
“你确定？”
“确定。”
影点头，“而且……
顾前辈提到剑阁暗桩消息时，周通的眼神有极短暂的呆滞，虽然很快恢复，但逃不过我的眼睛。
他摸胸口的动作，僵硬得不似活人。”
陆尘望向对面营地。
黑暗中，那个叫周通的年轻弟子，正靠坐在冰壁下守夜。
他脸色苍白如纸，姿势僵硬得像个被随意摆放的木偶。
忽然——
周通像是察觉到远处的注视，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转过头来。
苍白的面孔在阴影中，对着陆尘的方向，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不像笑。
更像提线木偶被无形的线，拉动了嘴角。
随即，他恢复原状，低头整理衣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冰冷的确定：“公子，他‘看’到我们了。”
陆尘眼中寒光微闪。
风雪在冰缝外呼啸。
这场合作，才刚刚开始。
而毒蛇不仅混进了羊群，……它似乎，还知道自己在被注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