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岭没有路。
血雾终年不散,十步之外不见人影。脚下是暗红色的泥土,踩上去软腻黏稠,仿佛踩在凝固的血浆上。
枯树扭曲如鬼爪,枝头挂着不知名生物的残骸。
陆尘一步踏入血雾范围,眉心武神印便自行亮起微光,驱散周遭三尺雾气。
“有意思。”
嘶哑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四面八方回荡,分辨不清方位:“武神印的气味……百年没闻到了。
怎么,又有人想拿这破牌子,命令老祖我做事?”
陆尘停步:“晚辈陆尘,求见血神子前辈。”
“求见?”声音带着讥讽,“魔岭的规矩,站着进来的人,只能躺着出去——或者,成为血池的养分。”
话音未落,左侧血雾陡然凝聚成一只狰狞血爪,撕裂空气直抓陆尘后心!
陆尘甚至没回头,轮回剑意自发护体,灰蒙蒙的剑气在身后交织成网。
血爪抓在网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随即崩散。
“哦?”雾中声音带上了一丝兴趣,“剑意凝实,根基不错。
但就这点本事,也配谈‘求见’?”
血雾翻涌,一道身影缓缓凝聚。
是个枯瘦如柴的红袍老者,披头散发,赤着双足踩在血泥上。
他的皮肤是病态的死白色,唯有一双眼睛猩红如血,盯着人看时,像饿狼打量着猎物。
血神子。
“说吧。”他咧嘴,露出黑黄的牙齿,“武神印的当代传人,找我这老魔头,想干什么?”
“请前辈出山,镇守九州结界一柱。”
陆尘开门见山,“十日后——不,现在只剩六日,有界外灾厄降临,欲灭此界。”
血神子愣了一瞬,随即仰天大笑。
笑声震得血雾翻滚,枯树上的残骸簌簌掉落。
“界外灾厄?灭世?”他笑得前仰后合,“小子,你编故事也编得像样点!
老祖我活了一百七十三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关我屁事!”
“此事为真。”陆尘平静道,“江南血裂、塞北巨响、东海黑兽,皆是前兆。
九州结界需九位宗师以上镇守者,如今尚缺一人。”
“所以找上我?”
血神子笑容收敛,猩红眼眸眯起,“凭什么?就凭你是武神传人?”
“凭我能接下前辈三招。”陆尘抬眼,与他对视,“接得住,再谈条件。
接不住,我死,武神印归你。”
空气凝固了三息。
血神子脸上的讥讽逐渐转为一种危险的兴趣:“有趣……太有趣了!
百年了,你是第一个敢跟老祖这么说话的!”
他踏前一步,脚下血泥沸腾:“好!
就三招!接得住,老祖听你说说条件。接不住——”
他舔了舔嘴唇:“你的血,你的魂,还有那枚武神印,都归血池!”
“请。”
陆尘话音落下的瞬间,血神子动了。
没有蓄势,没有征兆。他只是抬手,向下一按——
脚下整片血泥大地轰然翻涌!
不是泥土,是真正的、粘稠腥臭的血浆,化作高达十丈的滔天巨浪,劈头盖脸砸向陆尘!
第一招,血海滔天。
血浪未至,腥风先到。那风中带着腐蚀真气的剧毒,更蕴含着侵蚀神魂的怨念,无数冤魂的哭嚎在意识中炸响!
陆尘剑指竖于胸前,轮回剑意全力爆发!
不是斩,是守。
灰蒙蒙的剑气化作一个倒扣的碗状剑盾,将他周身护住。
剑意中蕴含的“斩断”真意此刻逆向运转,化作“隔绝”——血浪拍在剑盾上,被一层层剥离、消解;
腥臭的血水顺着盾壁滑落,在地上腐蚀出滋滋白烟。
三息。
血浪平息,剑盾依旧。陆尘面色微白,体内真气消耗近两成。
血神子眼中红光大盛:“有点意思!第二招!”
他张口,没有声音发出。
但陆尘脑中陡然炸开万千凄厉哭嚎!
那是比血浪中的怨念强烈百倍的精神冲击,无数扭曲的鬼脸在意识海中横冲直撞,撕咬他的神魂!
第二招,万魂哭啸。
陆尘闷哼一声,七窍同时渗出血丝!
《百世书》在识海中疯狂翻页,金色文字流淌成护壁,勉强守住灵台。
但那些鬼脸源源不绝,护壁开始出现裂痕!
不能只守。
陆尘咬牙,强忍剧痛,剑指朝着血神子本体——点出!
不是剑气,是一道纯粹的精神剑意,顺着万魂哭啸的反向通道,直刺血神子识海!
以攻代守!
血神子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陆尘在神魂受创时还能反击。
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抵御,万魂哭啸的威力顿时减弱三成。
陆尘趁机稳固神魂,眼中金光一闪,《百世书》护壁重新凝实。
僵持十息后,血神子冷哼一声,万魂哭啸戛然而止。
两人同时倒退一步,嘴角溢血。
“好小子……”
血神子抹去血迹,猩红眼眸中第一次露出凝重,“能逼老祖用第三招的,这三十年来你是第一个。”
他不再废话,右手食指缓缓抬起,指尖逼出一滴粘稠如汞的暗红色精血。
精血离体瞬间,整座魔岭的血雾疯狂涌向那滴血,压缩、凝练、质变!
最后,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不过发丝粗细的猩红光束。
第三招,化血神光。
这道光出现的刹那,空间仿佛被它“吸”过去,光线扭曲,声音消失。
它缓缓飘向陆尘,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必中”的法则意味。
陆尘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
眉心武神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与体内混沌真气交融,在身前勾勒出一面古朴的龟甲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