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阴影处,她仔细检查。地上没有脚印,空气中也没有特殊气味。只有墙面上,似乎有一道极其新鲜、如同被什么锋利东西瞬间划过的浅痕,形状有点像是……猫的爪印?
猫?
新巴比伦连老鼠都快绝种了,哪来的猫?
卡芙卡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今晚这一切,爆炸,混乱,还有这诡异的视线和爪痕……像是一场精心布置的舞台剧。而她,似乎在不经意间,从一个猎手,变成了舞台上的……演员?
“有趣。”她低声自语,嘴角第一次勾起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近乎自嘲的弧度。空洞的内心,似乎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超出常理的“意外”,而泛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她决定,继续深入混乱的中心。不是为了维持秩序(那似乎已经不可能了),而是为了看看,这场“戏”的导演,到底是谁,又想让她看到什么。
穿过几条燃烧的街道,避开几处激烈的交火点,卡芙卡来到了最初爆炸的核心区域之一。这里原本是“血宴”恶魔帮派的老巢,一栋装饰着无数骷髅和诡异符号的大楼,现在楼体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内部还在燃烧。
而就在大楼前的广场上,卡芙卡看到了让她瞳孔微缩的一幕。
广场中央,不知何时竖起了一座简陋的、由各种废墟杂物堆砌而成的“高台”。高台上,绑着十几个衣着华贵、但现在狼狈不堪的男女——他们是“血宴”以及附近几个大恶魔帮派的首领和核心成员!
这些平日里在新巴比伦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家伙,此刻被粗大的铁链捆得结实实,嘴里塞着破布,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因为死亡临近而产生的……恐惧?不,不仅仅是恐惧,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被看穿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和绝望。
高台周围,聚集了黑压压一片人。不仅有恶魔,还有很多眼神麻木、但此刻被眼前景象刺激得有些兴奋的普通堕落者。他们对着高台上的昔日“统治者”指指点点,发出嘘声和怪叫。
而在高台顶端,唯一站立着的,是一个身影。
那是个穿着得体黑色礼服、戴着单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年轻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根精致的手杖,正用温和而清晰的嗓音,对着下方的人群说话:
“……看啊,诸位。这就是所谓‘统治者’的真实模样。当死亡降临,当强弱易位,他们脸上的傲慢去了哪里?他们施加给你们痛苦时的那种‘愉悦’,又去了哪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广场上的嘈杂,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们告诉你们,放纵欲望就是自由,就是力量。但他们自己,却用恐惧(对失去权力、失去生命的恐惧)来束缚你们,统治你们。多么讽刺,不是吗?”
“这座城病了。病根不在于失去恐惧,而在于……失去了感受真实情感的能力。包括恐惧,也包括……希望,连接,还有生命本身的重量。”
男人说着,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他的目光掠过那些茫然的、兴奋的、麻木的脸,最后,精准地落在了刚刚抵达广场边缘、隐藏在阴影中的卡芙卡身上。
四目相对。
卡芙卡浑身一僵。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平静,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包括她内心深处那片空洞。就是他。刚才那道视线的来源。
男人对着她所在的方向,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笑,然后继续他的“演讲”:
“有人还在试图维持秩序,像修剪一棵已经烂根的树。但也许……我们需要的,不是修剪,而是一把火,烧掉这一切,然后在灰烬里,看看能不能长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异常轻柔,却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比如说……一场真正能让你‘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冒险?一次跳脱出这个腐烂舞台,去参与更宏大、更真实戏剧的机会?”
他的话语如同魔音,钻进每个听到的人心里。但大多数人只是茫然,或者被“烧掉”这个词刺激得更兴奋。唯有卡芙卡,心脏猛地一跳。
空洞的内心,仿佛被这句话,轻轻敲了一下。
男人似乎很满意他看到的效果。他抬起手杖,轻轻敲了敲高台的边缘。
“今晚的演出,到此为止。”
话音刚落,捆绑那些恶魔头目的铁链突然自动解开!同时,高台周围的地面猛地裂开,喷出炽热的蒸汽和火光!
“啊啊啊——!”重获自由的恶魔头目们惊恐地尖叫,连滚爬爬地掉下高台,随即被混乱的人群吞没。而那座高台,则在蒸汽和火光中迅速坍塌、燃烧,化作一堆新的废墟。
黑衣男人消失在了火焰与蒸汽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广场彻底陷入了无法控制的暴乱。旧秩序随着高台的崩塌而瓦解,新的、更原始的混乱开始肆虐。
卡芙卡没有动。她站在原地,看着那片燃烧的废墟,看着疯狂的人群。刚才那个男人说的话,还在她脑海里回响。
“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更宏大的戏剧……”
她抬起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依旧平静,没有心跳加速,没有热血沸腾。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一种细微的、近乎渴望的……涟漪?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她知道,今晚这场席卷全城的疯狂“演出”,就是为她准备的。那个男人,看到了她内心的空洞,并且……递出了一个邀请。
去参与一场,或许能填补那份空洞的“戏剧”。
卡芙卡收起枪,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片彻底失控的广场,消失在更加深沉的夜色里。
她没有回答,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要找到那个男人。找到那场……能让她“感觉”到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