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西湖畔一座精致的园林别墅内。主人是致仕多年的前南京礼部侍郎,姓钱,家族世代经营丝绸、茶叶,与海贸关系千丝万缕。深夜,一队扮作客商仆役的东厂番子叩开了角门。半个时辰后,钱侍郎从温柔乡中被拖出,嘴里塞着破布,连同他的长子、两个最信任的账房,被塞进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书房暗格里的密账、与李旦旗下商号往来的信函,被悉数搜走。
苏州,阊门外最繁华的市肆,“永盛行”总号后堂。东家正与两名来自徽州的客商密谈今岁生丝价格与出海份额,后门悄然而开,几名“税吏”模样的东厂人员手持盖有苏州府和“提督东厂太监魏”大印的文书闯入,以“稽查历年关税,怀疑巨额走私”为由,将东家“请”去“协助调查”。客商吓得魂飞魄散,而“永盛行”遍布苏松的十几处分号,几乎在同一时刻被控制。
松江,上海县码头。一艘看似普通的双桅海船正在卸货,货物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突然,附近几条小渔船猛地靠拢,船上跃出数十名精悍的东厂番子,手持利刃火铳,迅速控制了货船和水手。
掀开油布,下面并非标注的“闽中土产”,而是整箱的日本刀、火药,以及来自许心素的密信。
船主是本地一个颇有势力的沙船帮头目,与官府素来交好,此刻却面无人色。
魏忠贤在南方大半年的经营,此刻显现出惊人的能量。
他之前利用吏员俸禄改革的机会,深入府县衙门,或金钱收买,或握有把柄,编织起一张直达基层的情报网。
哪些官员与海商勾结,哪些巡检对走私睁只眼闭只眼,哪些驿丞传递着不该传递的信件,他都心里有本账。此刻,这本账化作了精确的行动指南。
厂卫的联动,效率高得令人窒息。名单上的人,许多在当地乃至省里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有些甚至与朝中大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恐慌,如同瘟疫,迅速在江南士族、豪商阶层中蔓延。
昨日还高朋满座、谈笑风生的府邸,今日就可能被官兵围困;前一刻还在算计着如何在这场乱局中火中取栗、两边下注的家主,下一刻就沦为了阶下囚。
一时间,江南之地,尤其是沿海和漕运沿线,表面上市井依旧,暗地里却已血流无声。
财富在以惊人的速度重新分配和集中——从那些被指控“通敌”、“资逆”的豪强库房中,流入了朱常洛的手中。
而在后方京师的朝堂内杨涟与左光斗主导的舆论攻势,也恰到好处地配合着厂卫的行动展开。一篇篇笔锋犀利、充满道德愤怒的檄文、揭帖从北京发出,通过官方的通报系统和民间的抄写刻印,迅速传播开来。
文章里毫不客气的直接点名那些罪证确证的官员和他们身后的家族,“户部李侍郎,世受国恩,却暗通海寇,以丝绸茶叶换红夷火器,其心可诛”、“淮扬李家,借漕运之便,私运粮秣资敌,置前方将士生死于不顾”这样的指控,让他们所在地百姓恨不得食其肉,扒其皮。
这些享受着大明民脂民膏的奸佞,不用锦衣卫出手,就已经拥护大明的百姓们,闯进府中,打骂而死,其死状皆是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