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欧阳京将那份记录着日军秘密生化所的调查报告,以及那名幸存者惨死的照片放在桌上时,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同一种——极致的愤怒。
“这是日本陆军军医部直属的‘冈本班’,负责人是石井四郎的得意门生,陆军中佐,冈本雄。此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科学疯子,以研究病毒和化学武器为乐。”白良的手指,点在地图上那个血红色的圆圈上,“我们的目标,就是把这个地方,连同里面的所有人,从地球上抹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良哥,这个地方,外围是电网,内部守卫至少有一个小队的宪兵,还不算那些研究人员。硬闯,我们这点人,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老秦说出了所有人的担忧。
“所以,我们不硬闯。”白良的眼神冰冷而锐利,他拿起一支铅笔,开始在地图上勾画,“我们要进去,像病毒一样,从内部瓦解它。”
他抬起头,环视众人,开始阐述他那个疯狂而周密的“净化”计划。
“计划分三步。”
“第一步,渗透。欧阳京,你负责盯住那辆每天深夜运送尸体的卡车。我要你们在三天之内,摸清它的全部行车路线、司机换班时间、接头暗号。然后,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把车和人,都给我截下来。我们要用这辆‘死亡卡车’,把我们的人,送进地狱的门口。”
“第二步,潜入与救援。行动当晚,我会亲自带两个人,伪装成处理尸体的工人,跟着卡车进去。我们的任务有三个:一,找到关押我们同胞的牢房,用我们带来的工具,打开电子锁。二,在研究所的核心区域,包括病毒样本库、资料室和动力室,安放高爆炸药。三,也是最重要的,救人。”
他看向欧阳京:“在我进去之后,你带另一队人,负责制造混乱。研究所东边一公里外,是日军的一个物资仓库。我会给你足够的炸药,我要你在我们约定的时间,把那个仓库给我点着。动静越大越好,要让研究所的守卫以为是遭到了大规模袭击,把他们大部分的兵力都吸引过去。”
“在我们救人的时候,需要一辆车。就用我们开进去的那辆卡车。它既是我们的特洛伊木马,也是我们的诺亚方舟。”
“第三步,净化。所有人质被救上卡车后,我们会引爆炸药。我要的不是简单的破坏,而是彻底的、毁灭性的净化!我要让那里的每一份资料,每一个病毒样本,都在高温中化为灰烬!”
整个房间里,所有人都被这个计划的大胆和精密所震撼。这是一个环环相扣、步步惊心的死亡之舞,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将是万劫不复。
“良哥,”一个年轻的队员忍不住问道,“那些被关押的同胞……他们身体虚弱,甚至可能已经感染了病毒,我们怎么把他们安全地带出来?”
白良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被决绝所代替。
“我们会带上医生和急救药品。但如果……有人已经病入膏肓,无法支撑……为了更多人的安全,”他闭上眼睛,声音变得无比艰难,“我会亲自送他们一程,让他们有尊严地离开。”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明白,白良所说的“送一程”是什么意思。这是最残酷,也是最现实的选择。
“都听明白了吗?”白良睁开眼,眼中已再无波澜,“这次行动,代号‘净化’。我们不是为了功劳,不是为了党国。我们,是为了让那些被当成畜生的同胞,能重新像个人一样活下去,或者……有尊严地死去。”
“是!”十几个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悲壮和决然。
……
三天后的午夜,大雨滂沱。
在一段偏僻的公路上,一辆蒙着黑布的卡车正冒雨行驶。突然,前方一棵倒下的大树挡住了去路。
两名日本司机骂骂咧咧地跳下车,准备移开大树。就在他们弯腰的瞬间,几道黑影从路边的黑暗中闪出。没有枪声,只有两声沉闷的倒地声。欧阳京和他的队员用浸了乙醚的毛巾,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他们。
白良从黑暗中走出,他换上了一身日本工人的服装,脸上还抹了些油污。另外两名精干的队员,阿力和阿山,也同样换好了装束。
“良哥,一切顺利。”欧阳京递过来两套从司机身上扒下来的证件。
白良点点头,看了一眼卡车车厢。那里面,已经装上了他们伪装成工具箱的炸药、开锁设备和医疗用品。
“按计划行事。”白良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冷静,“记住,凌晨两点整,我要听到仓库那边的爆炸声。”
“明白!”
白良三人跳上卡车,阿力熟练地发动了汽车,调头向“慈安纺织厂”的方向驶去。雨刮器在玻璃上机械地摆动,车厢里,只有引擎的轰鸣和三颗同样沉重的心跳。
卡车在戒备森严的大门口停下。探照灯雪亮的光柱扫了过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名日本卫兵端着枪走了过来,用日语厉声盘问。
阿力摇下车窗,递上证件,用一口流利的日语应付着,抱怨着该死的天气和倒霉的工作。
卫兵狐疑地用手电筒往车里照了照,光柱在白良和阿山的脸上一晃而过。白良低着头,装出一副疲惫而麻木的样子,心里却已经将腰间的匕首握紧。
就在这时,卫兵的手电筒停在了阿力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你的手怎么了?”卫兵问道。
阿力的心猛地一沉,那是他前几天行动时留下的。他脑子飞速运转,立刻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嗨,长官,别提了,前两天在‘百乐门’跟一个舞女抢东西,被她挠的。那小娘们,野得很!”
他还故意做了一个下流的动作。
卫兵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用枪托敲了敲车门:“小子,有前途!快滚进去吧,别耽误老子睡觉!”
大门缓缓打开。
卡车驶入的瞬间,三人同时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们将卡车停在指定的尸体处理区,这里位于研究所的后方,灯光昏暗。三人跳下车,按照计划,立刻分头行动。
阿山是爆破专家,他提着两个“工具箱”,像狸猫一样消失在建筑的阴影里,去安放炸药。
白良和阿力则走向关押活人的a区。越往里走,那股混杂着福尔马林和腐肉的气味就越发浓重。走廊里,回荡着若有若无的呻吟和哭泣,如同地狱的背景音。
他们避开了一队巡逻兵,来到a区牢房的铁门前。门是厚重的电子密码锁。
阿力从怀里掏出一个自制的小型电磁干扰器,贴在密码盘上。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电子锁发出一声轻响,门开了。
门后的景象,让两人再次目眦欲裂。
几十个铁笼,像码放货物一样堆叠着。笼子里的人,或躺或坐,形同骷髅,许多人身上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溃烂。看到有人进来,他们的眼中,甚至连恐惧都没有了,只剩下死水一般的麻木。
白良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抱着布老虎的小女孩身上。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用一双清澈却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白凶。
白良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