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点?”他冷哼一声,“五条君,有时候,一个有疑点的忠臣,比一个毫无破绽的庸才,要有价值得多。我刺他那一刀,不仅是惩罚,也是试探。你看他刚才的眼神,那不是装出来的。”
“那是一种被羞辱后,急于证明自己,渴望复仇的眼神。这种人,就像一条饿了三天的疯狗,只要给他一块骨头,他就会为你咬死任何人。我现在,就需要这样一条疯狗。”
井上一郎转过身,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而且,你不觉得,让一个我们怀疑的对象,去对付另一个我们的敌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无论他成功与否,无论他是不是真的‘风笛’,我们都是最终的赢家。”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给我盯紧白良,他的一举一动,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都要知道。但是,不要让他察觉。”
放下电话,井上一郎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白良,你到底是一条忠诚的狗,还是一只披着狗皮的狼?就让我好好看看,你接下来,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吧。
这场猫鼠游戏,才刚刚进入最精彩的篇章。而自以为是猎人的井上一郎,却从未想过,自己早已落入了那只“老鼠”精心布下的、一个又一个的连环圈套之中,越陷越深。
安全屋内的烛火,如同一只疲惫的眼睛,在深夜里艰难地对抗着浓重的黑暗。
劫狱的硝烟尚未散尽,一场新的、更阴冷的风暴,已经从千里之外的山城,悄然刮来。
白良展开了那份通过绝密渠道送达的电文。电文很短,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寥寥数语,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毒的冰锥,刺得他骨头发疼。
“‘迦楼罗’已折损三员大将,‘凤凰’计划提前暴露。‘观音’未除,寝食难安。限一月内,找出此人,否则,家祭无期。”
迦楼罗,军统在华北地区最顶尖的行动组。凤凰计划,一项旨在策反汪伪政府高级将领的绝密行动。观音,一个潜伏在戴老板身边,如鬼魅般的日本间谍代号。家祭无期,则是对白良家人最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白良缓缓将电文凑到烛火上,看着它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缕青烟。
戴老板的怒火,终于还是烧过来了。
白松的死,他可以忍。营救红安军,他也可以为了“大局”暂时不追究。但现在,他最核心的计划接连失败,最信任的圈子里出了内鬼,这已经触动了他权力的根基和敏感的神经。他迫切地需要一场胜利,需要一个结果,来向死去的特工交代,更向他自己交代。
而他,白良,这把刚刚证明了自己无双锋利的“风笛”,就成了戴老板手中唯一能够挥向这个内部毒瘤的刀。
这既是命令,也是一道催命符。
在一个月内,揪出一个连戴老板本人都找不到的、潜伏在军统心脏的顶级间谍?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白良很清楚,戴老板并不真的指望他能完成这个任务。这更像是一个考验,一个借口。如果他完不成,戴老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办事不力”的罪名,将他以及他在上海好不容易整合起来的力量,彻底抹除,重新换上他自己百分之百信任的人。
这是一盘死棋。
白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肩膀上被井上刺穿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另一头饿狼的存在。他现在就像一个走在悬崖钢丝上的杂技演员,脚下是万丈深渊,前后都有猛虎在觊觎,任何一步踏错,都将粉身碎骨。
逃?往哪里逃?天下之大,已无他的容身之处。
唯一的生路,就是解开这盘死棋。
白良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桌上的那部电台上。那部他用来和井上一郎虚与委蛇,也用来和山城戴老板勾心斗角的机器。
或许……解开死棋的关键,就在这里。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井上一郎主动联系“观音”的机会。而且,他必须在场。
……
第二天,白良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地再次出现在了特高课。他带来了一份“厚礼”。
“课长!”他一脸“激动”地将一份文件呈给井上一郎,“我审问了从共匪手中抢来的那份名单,撬开了一个人的嘴!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井上一郎挑了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山城方面,正在策划一个名为‘惊雷’的斩首行动!”白良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们的目标,是在下周,大日本帝国海军纪念日庆典上,刺杀……长谷川清大将!”
长谷川清,日本海军华夏方面舰队司令官。
这个名字一出,井上一郎的脸色瞬间变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袭扰,而是足以震动东京大本营的战略性刺杀!
“消息可靠吗?”井上一郎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
“千真万确!”白良拍着胸脯保证,“那个共匪还交代,为了确保行动成功,戴老板派出了他手中最精锐的王牌杀手,代号‘魅影’,已经秘密潜入了上海!”
井上一郎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这个情报的价值太大了。如果属实,他不仅能挫败山城的阴谋,保护好海军的将领,更是奇功一件,足以洗刷之前所有的耻辱。
但,他也本能地保持着警惕。
“白君,你的功劳,我会记下。但这个情报,事关重大,我必须向上峰核实。”井上一郎看着白良,眼神深邃。
白良要的就是这句话!
“哈伊!一切全凭课长定夺!”白良立刻低头哈腰,姿态谦卑,“卑职只是希望能为课长,为帝国,尽一份绵薄之力!只要能揪出‘魅影’,挫败山城的阴谋,所有的功劳,都是课长您的!”
井上一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养伤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哈伊!”
白良恭敬地退出了办公室。但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
鱼儿,上钩了。
白良没有离开特高课,而是以“伤势过重,需要观察”为由,住进了特高课的医务室。医务室的位置,恰好就在井上一郎办公室的斜下方,中间只隔了一层楼板。
他躺在病床上,看似在闭目养神,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楼上的一切动静。同时,他安排在特高课外围的欧阳京等人,已经启动了最高级别的无线电监听。
他知道,井上一郎要核实这个“惊雷”计划,最直接、最可靠的方式,就是联系他安插在山城最高层的那枚钉子——“观音”。
而这种最高级别的通讯,必然会使用独立的、极其隐秘的频率和一次性密码本。常规的监听,根本无法破译内容。
但白良的目的,本就不是破译内容。他要的,是找到这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