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亭旁,陆子谦与张建军的意外相遇,仿佛一瞬间将空气冻结。张建军脸上那转瞬即逝的惊愕与慌乱,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在陆子谦紧绷的神经上。
“谦……谦儿?你怎么在这儿?”张建军的声音干涩,眼神下意识地瞟向别处,握着电话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
电光火石间,陆子谦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张建军介绍胡大庆、事发后“恰好”不在家、此刻在这偏僻电话亭的诡异出现……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他不愿相信的结论。
但此刻,愤怒和质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打草惊蛇,将王猛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陆子谦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和寒意,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疲惫和焦虑的笑容,演技在这一刻攀升至巅峰:“建军哥……我……我正想找你!猛子……猛子他不见了!”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张建军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张建军皱了下眉,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依赖:“昨晚我们分开后,猛子就说去买包烟,结果……结果一晚上没回来!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建军哥,你人面广,能不能帮我找找?我……我这心里慌得很!”
他刻意隐瞒了绑架电话,只强调王猛失踪,将自己放在一个无助的求助者位置上,试图麻痹对方,同时观察张建军的反应。
张建军显然没料到陆子谦会是这个反应,他愣了一下,眼神里的慌乱被一丝疑惑和审视取代。他仔细看着陆子谦的脸,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猛子不见了?”张建军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惊讶,“怎么会?昨晚分开时还好好的……你别急,会不会是去哪个相好的那儿了?”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
“不会!猛子不是那样的人!”陆子谦用力摇头,眼神里的焦急无比真实(因为这半真半假),“建军哥,我就猛子这么一个过命的兄弟,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能不能动用关系帮我打听打听?”
他死死抓着张建军的手臂,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一个兄弟失踪后六神无主的年轻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张建军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身体,紧绷的神情似乎缓和了一些,他拍了拍陆子谦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沉稳:“行,你别急,我这就托朋友去问问。这样,你先回家等着,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回家等着?陆子谦心中冷笑,这是想把他支开吗?
“不!我回家也坐不住!”陆子谦固执地摇头,眼神里带着一股执拗的疯狂,“建军哥,你去打听,我……我再去我们常去的地方找找!咱们分头行动!”
他不能任由张建军安排,必须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张建军看着他那副“关心则乱”的样子,沉吟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小心点,有消息……还是打电话到我家吧。”他留下了自己家的电话号码。
两人在电话亭前分开,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转身的刹那,陆子谦脸上的无助和焦虑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冷静和锐利。张建军的反应,看似合理,却处处透着古怪。他几乎可以肯定,张建军与王猛的绑架脱不了干系!即便不是主谋,也绝对是知情人!
现在距离十二点只剩一个多小时,他手头只有四百五十块钱,指望张建军“帮忙”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必须按照自己的计划行动!
他没有再去其他地方,而是径直朝着西郊第三纺织厂仓库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很慢,大脑在飞速运转,完善着那个仓促间形成的、极其冒险的反击计划。
西郊第三纺织厂早已废弃多年,高大的厂房如同巨兽的骨架,在冬日的荒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仓库区更是偏僻,锈蚀的龙门吊静默矗立,破碎的玻璃窗像空洞的眼睛。
陆子谦提前半个小时抵达了附近。他没有贸然靠近约定的仓库,而是像一只灵猫,借助废弃的砖垛、坍塌的墙垣和丛生的枯草,悄无声息地绕着仓库区外围侦查了一圈。
他注意到,只有最里面那个最大的仓库门口,停着那辆昨晚绑走王猛的、没有牌照的旧面包车。仓库大门虚掩着一条缝,里面光线昏暗,看不清具体情况。
对方的人应该都在里面。地形对他极其不利,仓库内部空间大,结构复杂,易守难攻。
他仔细观察着仓库的外部结构,目光最终锁定在仓库侧面,一个距离地面约四五米高、用于通风换气的破旧窗户上。窗户的玻璃早已破碎,只剩下空荡荡的窗框。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悄然后退,找到一处远离仓库视线的洼地,迅速行动起来。他将那四百五十块钱用油纸包好,塞进贴身的衣兜里。然后,他卸下背上那个已经空了的帆布包,将从王猛家带出来的那根钢管别在腰后,又将包里剩余的绳索、工具重新整理了一遍。
时间指向十一点五十分。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如同孤狼般决绝。他没有走向仓库大门,而是利用地形掩护,迂回到了仓库的侧面,瞄准了那个高高的通风窗。
仓库的砖墙年久失修,有不少缝隙和凸起。陆子谦将前世为了逃命而练就的攀爬技巧发挥到极致,手脚并用,如同壁虎般,艰难而无声地向上攀爬。粗糙的砖石磨破了他的手掌和膝盖,但他浑然不觉。
几分钟后,他成功够到了那个通风窗的边缘。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仓库内望去。
仓库内部空旷而昏暗,堆放着一些废弃的纺织机械和布满灰尘的料桶。在仓库中央的空地上,王猛被反绑着双手,堵着嘴,蜷缩在地上,脸上有明显的淤青。他周围站着四个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汉,为首一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赫然是之前应该被关进去的刀疤刘!
他怎么会在这里?!陆子谦心中巨震!
刀疤刘显然是被捞出来了,或者……当初根本就没被关多久!此刻,他正不耐烦地踱着步,不时看向仓库大门方向。
“妈的!那小子到底来不来?不会吓得尿裤子不敢来了吧?”刀疤刘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