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五十,陆子谦独自一人来到那个位于城东、相对僻静的公园。他刻意绕了几圈,确认没有被人跟踪后,才走向地图上标记的地点——一个被竹林半环绕的凉亭。
凉亭里,张老板负手而立,看着亭外尚未完全解冻的池塘,背影依旧挺拔,但陆子谦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永远成竹在胸的气场,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张先生。”陆子谦走近,低声招呼。
张老板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在陆子谦吊着的左臂上停留了一瞬:“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
“东西呢?”张老板直接问道。
陆子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张先生,昨晚省厅的人,是您安排的吗?”
张老板深深看了陆子谦一眼,似乎对他的警惕并不意外,反而露出一丝赞许:“是,也不是。”他走到石凳旁坐下,“我确实通过一些渠道,向有关方面反映了情况。但省厅如此迅速、直接地介入,并且保密级别这么高,超出了我的预期。这说明,对方触及的利益链,或者得罪的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还要广。上面有人想借此机会,把案子办成铁案,拔出萝卜带出泥。”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但也意味着,对方的反扑会更加疯狂。胡大庆和张建军在逃,就是证明。他们现在就是丧家之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陆子谦明白了。张老板借了力,但这股力似乎有它自己的意志和目的。他们现在既是执棋者,也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东西很安全。”陆子谦这才说道,“但我需要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把这些证据交给省厅的人?”
“暂时不行。”张老板果断摇头,“现在水太浑,我们不清楚省厅里面谁是可靠的。这些证据是王牌,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候,交给最关键的人。”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陆子谦,“在你手里,比在我手里更安全。我现在,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陆子谦心中一震。连张老板都觉得被盯上了?
“那香港订单……”陆子谦想起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订单必须万无一失!”张老板语气斩钉截铁,“这是你在明面上最大的护身符和业绩。只要订单顺利完成,任何人都很难在明面上动你。胡大庆残余的势力如果想报复,很可能会从这方面下手,你要格外小心。”
他站起身,拍了拍陆子谦未受伤的右肩:“子谦,你现在是风暴眼。坚持住,保护好证据,保障好生产。时机成熟时,我会再联系你。记住,从现在起,信任的人要格外小心。”
说完,张老板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竹林深处。
陆子谦独自站在凉亭里,寒意从脚底升起。张老板的话证实了他最坏的猜测——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胡大庆,而是一张盘根错节、能量巨大的网。现在网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但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也更加危险。
他摸了摸依旧疼痛的左臂,眼神逐渐变得坚毅。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没有退缩的余地。
他回到二纺厂,立刻加强了厂区的安保,尤其是仓库和生产线,同时让王猛挑选绝对可靠的工人,组成护厂队,日夜巡逻。他就像一艘驶入惊涛骇浪的船,必须紧紧握住手中的舵,警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暗流。
然而,他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对手的狠辣和无所不用其极。
第二天下午,一个噩耗传来——负责香港订单部分核心染料采购和检验的老技术员周师傅,在下班回家途中,被一辆突然冲出的无牌摩托车撞倒,重伤昏迷,生命垂危!肇事车辆逃逸!
消息传来,陆子谦如遭雷击!周师傅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为人正直,对染料质量把关极严,他的缺席,不仅会影响生产进度,更可怕的是,如果这不是意外……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陆子谦的心脏。对手的刀,已经毫不留情地砍了过来!而且直指最关键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