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装箱里很简陋,一张行军床,一个小煤炉,地上散落着烟头和空罐头盒。刚才被陈启明揉皱的那张纸就在床边。
陆子谦捡起来,小心展开。是一张手绘的草图,画的是老江桥的结构,在其中一个桥墩上画了个红叉。旁边有行小字:“真在七号墩,水下三米,铁盒。”
真在七号墩。水下三米。铁盒。
这就是张麻子藏的“真图”?或者说,藏宝地点?
陆子谦把草图折好放进口袋,迅速离开集装箱。回到魏红英家时,已经晚上十点半。
魏父也刚回来,看到草图,神色严肃:“七号桥墩……那是铁路桥正中间的位置,水流最急。冬天水下三米,温度零下,普通人根本潜不下去。”
“陈启明会去取吗?”陆子谦问。
“一定会。”魏父说,“这是他最后的希望。拿到铁盒里的东西,他就能找到‘安全通道’,逃出去。”
“那我们……”
“守株待兔。”魏父说,“明天我安排人埋伏在江桥附近。只要他去取,就当场抓获。”
陆子谦犹豫了一下:“魏叔叔,如果铁盒里真的是地图,那条‘安全通道’……”
“必须彻底摧毁。”魏父斩钉截铁,“1964年没找到,是遗憾。现在有机会,绝不能让它再存在。”
第二天一早,陆子谦被电话铃声吵醒。是医院打来的,说张麻子醒了,能简短说话。
他和魏父立刻赶去医院。张麻子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但眼睛睁着。
“张老板。”陆子谦轻声唤他。
张麻子转动眼珠,看清是他,嘴唇动了动。
“图……图是假的。”他声音嘶哑,“真的在……七号墩……我给改了位置……”
“为什么?”魏父问。
“1964年……吴国华让我藏的。”张麻子断断续续地说,“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出来,用得着……如果他用不着,就让这个秘密……永远消失……”
“铁盒里是什么?”陆子谦问。
“不是地图……”张麻子说,“是名单……1964年所有……参与走私的人……还有他们……在海外的关系……”
魏父和陆子谦对视一眼。这比地图更重要——这是整个网络的核心名单。
“陈启明在找这个。”魏父说。
“他拿不到……”张麻子吃力地说,“七号墩……我改了……不在水下……在……”
他的话突然停住,眼睛瞪大,盯着天花板。
“张老板?”陆子谦唤他。
张麻子没反应。几秒钟后,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医生护士冲进来,开始抢救。
陆子谦和魏父被请出病房。隔着玻璃,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陆子谦心里一沉。
“他话没说完。”魏父说,“七号墩,但不在水下。那在哪里?”
陆子谦忽然想起那张草图上的细节:红叉画在桥墩上,但旁边有个很小的箭头,指向桥墩上方。
“不在水下。”他说,“在水上。在桥墩的某个地方。”
魏父立刻掏出对讲机:“各组注意,目标可能在桥墩水面以上部分搜寻。加强桥上监视。”
上午十点,老江桥周围布满了便衣警察。陆子谦和魏父在桥头的一辆民用面包车里指挥。
望远镜里,江桥上空无一人。雪停了,但江风凛冽,吹得人站不稳。
“他会来吗?”陆子谦问。
“一定会。”魏父说,“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十一点,一辆出租车停在桥头。车上下来一个人,穿着厚厚的棉工装,戴着狗皮帽子,捂得严严实实。他付了车钱,朝桥上走去。
“是陈启明。”魏父通过望远镜确认,“行动。”
便衣警察从四面八方围了上去。但陈启明似乎早有准备,他突然翻过栏杆,跳到桥外侧的检修通道上,沿着狭窄的通道朝桥中间跑去。
“他要去七号墩!”陆子谦推开车门,“桥上一定有他的同伙接应!”
果然,桥中间停着一辆工程维修车,车上跳下来两个人,朝陈启明抛下绳索。
陈启明抓住绳索,开始往上爬。而他的位置,正好在七号桥墩的正上方。
“他要拿铁盒!”魏父拿起对讲机,“拦住他!”
但已经晚了。陈启明爬到桥墩与桥面的结合处,伸手在一个缝隙里摸索着,几秒钟后,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
他朝桥下的同伙做了个手势,然后打开铁盒,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但就在这时,一阵强风吹过,陈启明脚下一滑,铁盒脱手飞出,朝江面坠落。
“不——”陈启明伸手去抓,但抓空了。他自己也失去平衡,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
扑通一声,人掉进冰凉的松花江,溅起巨大的水花。
铁盒在江面上漂浮了几秒,然后缓缓下沉。
岸上,警察开始组织打捞。但陆子谦知道,松花江冬季水流复杂,铁盒很可能被冲走,或者沉入江底淤泥。
面包车里,魏父放下望远镜,长叹一声:“名单没了。”
“但陈启明抓住了。”陆子谦看着江面上挣扎的人影,“至少,这条线断了。”
车窗外,警笛声响成一片。而江面上,那个铁盒已经消失不见,像从未存在过。
只有松花江的水,依旧静静流淌,带着所有的秘密,流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