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嘶吼,没有挣扎,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那双猩红的眼睛,此刻居然透着一种……迷茫。
它低着头,反复看着自己的双手,灰白色的皮肤,尖锐的指甲,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身体。
“它……在干嘛?”
刘简问。
“初步的自我认知唤醒。”
罗伯特压低声音,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骄傲,
“‘激活频率’暂时压制了病毒对大脑皮层的侵蚀,让它恢复了片刻的‘人性’。虽然很短暂,但这证明我的方向是对的!”
他走到一台仪器前,指着上面的示波器:
“你看,只要我维持这个频率的输出,它就能一直保持在这种相对无害的状态。”
“所以,不用我针灸了,只要确定频率没有问题,就可以量产实验了吗?”刘简看着那个安静的夜魔,第一次觉得这些怪物或许不只是怪物。
“理论上是!但我需要更多的数据!”
罗伯特眼神发亮,
“我需要知道这个频率的有效范围,以及对不同个体的影响!如果我能造一个大功率的广播设备,我们甚至可以净化一整个区域!”
说着,他似乎是想向刘简展示自己的伟大成果,伸手就握住了仪器上的一个功率旋钮。
“你看,这只是10%的功率,如果我把它开到50%……”
“等等!”
刘简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但晚了。
罗伯特已经兴奋地将旋钮拧了过去。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仪器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地下室里,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夜魔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猩红的眼睛望向天花板,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而在隔壁的大酒窖里,原本被镇静剂麻醉得昏昏沉沉的十一个夜魔,在同一时间,集体苏醒了。
“吼——!”
“砰!砰!砰!”
狂暴的嘶吼和撞击铁门的声音,瞬间从隔壁传来,整层地下室都仿佛在震动。
“你干了什么?!”
刘简一把抓住罗伯特的衣领。
“我……我只是想测试一下功率……”
罗伯特也懵了,他看着疯狂闪烁的仪器,
“不对,这个频率应该能安抚它们,为什么会……”
罗伯特盯着疯狂跳动的波形图,突然脸色惨白:
“……共鸣!我忘了共振效应!低功率是安抚,高功率……是广播!它们不是被安抚——是被‘召唤’了!”
“咚!”
通往楼上的铁门被一股巨力撞开。
“汪!汪汪!”
萨曼莎夹着尾巴,喉咙里发出低吼,冲了进来。
麦克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他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刘简……出事了……”
麦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那个简陋的信号屏蔽器:
“它……它没用了……”
他喘息着,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恐。
“它们……在朝着这里聚集。”
刘简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瞬间明白了。
罗伯特这个天才,搞出的不是什么“治愈频率”,而是一个对所有夜魔都有效的“集结号”!
他把他们的基地,变成了一个吸引全岛怪物的灯塔!
“罗伯特!”刘简回头,冲着还在发呆的科学家低吼,“把它关掉!立刻!马上!”
“我……我关不掉!”
罗伯特在那台仪器前手忙脚乱,
“我加了过载保护,一旦启动高功率模式,必须完成一个周期的运行才能停止!至少还有十分钟!”
“那就拔电源!”
刘简厉声喝道。
“不行!”
罗伯特几乎是反驳起来,
“拔掉它,里面的核心数据会全部紊乱!这台机器就废了!我再也无法写入……”
刘简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一把推开罗伯特,冲到地下室的另一家更大的储藏室,透过小小的观察窗向里看。
他只看到一双双猩红的眼睛。
大酒窖里的十一个夜魔,全都疯了一样贴在铁栅栏上,它们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是拼命地想朝着仪器的方向靠近。
刘简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咖啡还没凉透呢。
退休生活,海景房,养生大业……
自己只是想过得安生点,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拿命做实验的疯子?
他再次睁开眼,所有情绪都已敛去,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他走到罗伯特面前,从实验台上拿起装着“转化剂”的注射器盒子,拍在他怀里。
“罗伯特,你不是说能‘治愈’吗?”
刘简的唇边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现在,全岛的患者,都赶来挂号了。去,给你这十二个首批‘志愿者’打针,证明你的理论……不是一堆废纸!”
他转头看向麦克,冷静地命令道:
“麦克,你帮罗伯特博士完成‘治疗’。”
话音落下,刘简已经转身上楼。
他没有再看那两个呆在原地的人一眼。
三楼房间,战术背心“咔哒”一声扣紧,耳麦戴上,对讲机别在肩头。
m4a1突击步枪挂在身前,手枪则顺势滑入腿侧的枪套,备用弹夹一个个塞满战术背心。
最后,他的手伸向角落那杆冰冷的金属长枪。
五指收拢,仿佛握住的是自己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
长枪一提,刘简迈步走向天台。
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他站在楼顶边缘,任由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
远方的黑暗里,影影绰绰,无数黑影正从林间、从镇子的废墟中涌出,像潮水般,朝着这座孤零零的酒店汇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