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之后。”
刘简言简意赅。
伙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道:
“你跟我来。”
伙计带他穿过米行后堂,进了一个堆满杂物的院子,推开一间柴房的门,门后竟是一条向下的暗道。
暗道里很黑,弥漫着一股霉味。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现光亮。
这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密室,几个精壮汉子正围坐在一张大桌旁,见到伙计带着一个生面孔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坐在主位的是一个年约五旬的黑瘦汉子,眼神锐利,太阳穴鼓起,是个内家好手。
他是天地会玄水堂在昆明的负责人,周掌柜。
“阿吉,此人是谁?”
周掌柜沉声问道。
那叫阿吉的伙计抱拳道:
“周掌柜,这位兄弟对上了总舵的暗号。”
周掌柜的目光落在刘简身上。
“哪条道上的朋友?来我昆明有何贵干?”
“在下刘简。”
刘简不卑不亢地抱了抱拳。
“从京城而来。”
他没提韦小宝,也没提青木堂,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和来处。
“京城?”
周掌柜眉头一皱。
“可有信物?”
刘简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一块通体漆黑的木牌,轻轻放在桌上。
木牌入手温润,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正中是一个古朴的“陈”字。
周掌柜霍然起身,死死盯着那块令牌,脸上满是震惊。
他几步上前,想伸手拿起令牌。
“这……这是总舵主的信物?”
这令牌,是陈近南身份的象征,见此令如见总舵主亲临。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刘简郑重地拱手作揖。
“原来是陈总舵主高徒,刘简兄弟当面!周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密室里的其他会众也纷纷起身,神情恭敬,齐刷刷地行礼。
【总算不用废话了。】
刘简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依旧平静,收回木牌。
“周掌柜客气了。家师说了,若有需要,可找诸位兄弟鼎力相助。”
“刘兄弟但说无妨!只要我玄水堂办得到,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周掌柜拍着胸脯保证道,又指了指身后几人。
“这位是铁臂李,堂里的先锋,为人冲动了些。”
那壮汉铁臂李挠着头,嘿嘿傻笑,没了刚才的凶悍。
“这位是徐先生,我们的白扇。”
文士模样的徐先生则推了推鼻梁,拱手示意。
“兄弟们都听刘兄弟差遣!”
刘简拱手回礼后,直接切入正题。
“我想知道平西王府里,一对姓归的父子的所有情报。”
“归氏父子?”
周掌柜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凝重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带着一种忌惮。
“刘兄弟说的,可是那个‘神拳无敌’归辛树,和他儿子归钟?”
“正是。”
周掌柜的面庞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他重重叹了口气,搓着粗糙的双手。
“刘兄弟,你这可真是……给周某出了个难题。”
他顿了顿,话语里满是棘手。
“吴三桂把那对父子当祖宗一样供着,安置在王府最深处的‘听涛苑’。那地方,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王府的好手,别说人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周掌柜压低了声音,似乎那几个字有千钧重。
“我们的人只打探到,隔三差五总有名医被秘密请进去,送药的伙计说,药方里总有安神定魄的药材,专治心窍蒙蔽之症。 除此之外,再无半点消息。”
密室里一片沉寂,只听得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刘简的手指在木桌上不紧不慢地敲着。
片刻后,敲击声停了。
他抬起头,语气轻松。
“人的消息不好打探,那就从宅子下手。”
“宅子?”
周掌柜愣了一下,随即身体微微前倾,洗耳恭听。
“我需要平西王府的详细图纸。越细越好,连茅厕、狗洞都不能漏掉。”
周掌柜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脸上有了光。
这可算是问对人了。
“刘兄弟放心!我们玄水堂在昆明扎根多年,首要就是盯死吴三桂。王府的图纸,我们手里有三份,分别是营造之初、扩建之后,以及去年修缮的版本。三份图纸交叉比对,精确到每一块砖。别说狗洞,连哪个院子的老鼠洞多,我们都摸了个七七八八。”
“很好。”
刘简继续开口。
“再要一份王府内外守卫的换防时间、巡逻路线、人员名册。尤其是‘听涛苑’那块的,我要每个人的底细。”
“这个更没问题!”
周掌柜拍了拍胸脯,声音都洪亮了几分。
“别说名册,那帮护卫哪个好赌,哪个好色,谁当值的时候喜欢偷懒打瞌睡,我们这儿都记着账呢!您放心,保证详尽!”
这才是他们天地会玄水堂的看家本领,这位总舵主的高徒,总算问到点子上了。
“最后,我需要王府最近半个月的,厨房采买清单。”
“啥?”
周掌柜直接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厨房……采买清单?”
密室里,前一刻还洋溢着自豪的汉子们面面相觑,满是茫然。
莫非这位高徒……脑子有恙?
周掌柜张了张嘴,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看到刘简那平静无波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有问题吗?”
刘简打破了沉默。
“没……没问题!”
周掌柜一个激灵。
“三日之内,定将图纸、守卫名录与……厨房采买账册,一并奉上!”
“好,我等你的消息。”
刘简站起身,准备离开。
“刘兄弟,”
周掌柜忽然叫住他,有些犹豫地问道。
“你……就一个人?”
“不是。”
刘简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还有个同伴,在客栈等我。”
周掌柜还想再问,刘简已经走进了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