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让苏荃去通知天地会的周掌柜,让他带个活物过来。
不到一个时辰,周掌柜就提着一个东西匆匆赶来。
他身后还跟着那个叫徐先生的白扇。
“刘兄弟,你要这玩意儿做什么?”
周掌柜一脸不解,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笼,里面关着一只灰扑扑的小老鼠,正瑟瑟发抖。
“试药。”刘简言简意赅。
他用一根备好的细长竹管,从陶瓮里小心地吸取了一滴液体。
那滴液体晶莹剔透,与寻常烈酒别无二致。
他将这滴“酒”滴入盛了清水的瓷碟中。
液体入水,无声消融,整碟水依旧清澈。
他将碟子推到笼子前。
那只小老鼠似乎渴了,凑过来,伸出舌头舔舐碟里的水。
不一会,它喉咙里发出“吱吱”的尖叫,一双小眼睛瞬间通红,充满了暴戾。
“吱——!”
它狂叫一声,疯了似的用头猛撞木栏,发出“砰砰”的闷响。
小木笼在地上剧烈跳动。
周掌柜和徐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吓得后退一步。
撞了不过几下,它突然抽搐倒地,灰毛成片脱落,皮肤迅速浮出黑斑,溃烂流脓。
十几个呼吸间,便已气绝。
周掌柜看得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
旁边的徐先生更是脸色煞白,扶着墙才没当场吐出来。
“好……好霸道的毒!”
周掌柜声音发颤。
刘简面色平静,他小心地将那只装着剧毒的陶瓮重新封好,然后将瓷碟连同老鼠的尸体、笼子一起,堆到院角,一把火点燃。
直到所有东西都烧成灰烬,他才用土将其掩埋。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石桌旁,看着面色发白的周掌柜和徐先生。
周掌柜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眼中却猛地爆发出一种狂热。
“刘兄弟!”
周掌柜激动地抓住刘简的胳膊。
“神药啊!这简直是神药!”
他压低声音,兴奋得满脸通红:
“有了此物,何须潜入王府?我们只需想办法,在吴三桂的饭菜里滴上那么一滴……不,半滴!反清大业,即日可成啊!”
一旁的徐先生也眼中放光,但眉头微蹙,似在权衡利弊,终究被那毒效震慑,默默点头。
刺杀吴三桂,这是他们天地会朝思暮想的大事。
如今有了这等奇毒,简直是天赐良机!
苏荃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也亮了。
杀洪安通,同样需要这样的利器。
然而,面对周掌柜狂热的建议,刘简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不行。”
两个字,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二人头上。
“为什么?”
周掌柜急了,
“刘兄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杀了吴三桂,平西王府群龙无首,我们正好趁势而起!”
刘简端起凉茶,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周掌柜,我问你,如今这天下,谁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自然是满清鞑子!”
周掌柜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吴三桂呢?”
刘简又问。
“他是最大的汉奸,走狗!”
“没错。”
刘简放下茶杯,看着他,
“可你想过没有,正是因为有吴三桂这个最大的汉奸在西南方镇着,京城那位小皇帝才不敢把全部精力,都用来对付我们。”
“吴三桂拥兵自重,早已是朝廷心腹大患。他们君臣之间,猜忌日深,早晚必有一战。”
“我们杀了他,看起来是大功一件。可实际上呢?”刘简的视线扫过周掌柜、徐先生,最后落在苏荃脸上。
“吴三桂一死,西南方的几十万大军,要么被朝廷收编,要么内乱瓦解。无论哪种结果,朝廷都将少了一个最大的肘腋之患,可以腾出手来,集结全部力量,专心致志地对付我们。”
“到那时,我们面对的压力,会比现在大十倍、百倍。”
“所以,”
刘简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现在,我们不仅不能杀他,还要让他活得好好的。”
“留着吴三桂,让他和京城那位小皇帝互相猜忌,互相消耗。他们斗得越厉害,我们就越安全,才越有发展壮大的时间和空间。”
院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周掌柜张着嘴,呆若木鸡。
徐先生却眼神骤亮,似有所悟,嘴唇微动,却终究没说出话来。
他们只想着报仇雪恨……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苏荃瞳孔微缩,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翻起了巨浪。
她一直以为,刘简只是个武功高强、心思缜密、运气逆天的少年。
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还是看错他了。
这哪里是个少年?
这分明是一个将天下大势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