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香主,你也说了是‘腾挪闪避’。战场之上,人挤人,马踩马,哪有方寸之地给你施展轻功?前面的人潇洒一闪,后面自己的兄弟就被踩成肉泥了。”
刘简接过橘子,点了点头。
“苏姐说得没错。师父,这里每个人都在练‘怎么杀敌’,却没人练‘怎么配合’,更没人练‘怎么在同伴倒下时,用自己的身体堵住缺口’。”
“他们是三百个高手,但不是三百人的军队。”
陈近南闻言,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你是说,缺了战阵之法?”
“缺的不是法,是心。”
刘简指着场中。
“刚才那边有人摔倒,旁边的人第一反应是去扶,而不是补位。在战场上,这就是团灭的开始。”
刘简声音平淡,却字字诛心。
“龙门弟子,能结阵有攻有守。而您这三百个高手……”
他摇了摇头。
“会被分割、包围,然后一个个被宰掉。”
方大洪听得直皱眉,刚想反驳,却见刘简指着那个差点削到人的剑客。
“刚才那一下,如果是在战阵里,他已经砍死了自己的袍泽。”
方大洪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山谷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负责放哨的弟兄满脸怒气地跑了过来。
“总舵主!那个黄万两又来了!”
“这次他带了地保和衙门的差役,拿着红契,说我们新开的那几亩水田是他家的祖产,要强行收回!还打伤了阻拦的弟兄!”
方大洪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欺人太甚!真以为有个县令亲戚就能骑在我们头上拉屎?”
陈近南面沉如水,看向刘简。
“简儿,回议事厅。”
所谓的议事厅,就是山谷里最大的那间茅草屋。
“总舵主,不能硬拼。”
胡德第冷静分析。
“那地保和差役是官府的人,一旦动手,性质就变了。”
“不如来阴的!”
方大洪压低声音,眼中闪过寒光。
“今晚我带两个轻功好的,潜入黄家庄。不做绝,只把那黄万两绑了,给他喂颗毒药,逼他把地吐出来,再让他滚蛋!”
“此计可行!”
另一位堂主附和。
“控制了首恶,既不惊动官府,又能解决问题。这招我们在福建用过,百试百灵!”
这确实是江湖帮派解决此类问题的标准手段。
陈近南微微点头,看向刘简。
“简儿,你觉得方香主的‘擒贼擒王’之策如何?”
苏荃倚在椅背上,把玩着茶盖,似笑非笑地看着这群老江湖。
刘简喝了口茶,缓缓摇头。
“这个办法,看似直接,实则后患无穷。”
“后患?”
方大洪皱眉。
“那黄家庄的防卫,在我看来形同虚设。”
“防卫不是风险,‘人’才是。”
刘简放下茶杯。
“万一那黄万两是个硬骨头呢?万一吓死了呢?万一他表面答应,转头就向更上级的府台告密,说这里有反贼窝点呢?”
“而且,控制了一个黄万两,治标不治本。那个贪财的县令只要还在,就会有张地主、李地主被派来搜刮。”
方大洪有些语塞,虽然觉得刘简危言耸听,但不得不承认确有隐患。
“那……依刘兄弟之见,该当如何?”
胡德第忍不住请教,语气已经客气许多。
“打仗之前,总得先看看地图,问问向导吧?”
刘简踱了两步。
“我现在对这个黄万两,对他背后的县令,几乎一无所知。这不叫打仗,这叫送死。”
刘简转头对陈近南开口。
“师父,我需要这个黄万两和他那个县令表姐夫的所有情报。”
“越详细越好。包括:黄万两每天的作息,爱去哪个酒楼,逛哪个窑子,在哪家赌场有欠账;他有几个老婆几个小妾,哪个最受宠,哪个最受气;他跟谁有仇,跟谁有生意往来,有没有见不得光的勾当。”
“那个县令也一样,他收过谁的黑钱,贪过多少银子,有没有政敌,上头是谁,屁股底下干不干净。我要一张能把他从里到外扒个精光的情报网。”
陈近南怔住了,这些鸡零狗碎,跟解决眼前的危机有何关系?
但他看着刘简那双平静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让玄水堂的弟兄去办。”
“多谢师父。”
刘简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他走到门口,对着外面探头探脑的李黑子和张石头招了招手。
两人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公子,有何吩咐?”
“召集我们的人,开个短会。”
刘简的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告诉弟兄们,来活儿了。”
“有钱拿!”
李黑子和张石头两人的眼睛瞬间冒出绿光。
“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挺起胸膛,转身就去召集人手。
那股打了鸡血般的积极性,让议事厅里的一众天地会香主看得目瞪口呆。
这帮人,听到“杀恶霸”没半点反应,一听到“钱”,跟疯了似的。
这……都是些什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