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会面,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进行。
耿精忠的将军一脸“悲愤”地控诉清廷无道,言语间满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苦楚。
陈近南则摆出“朝廷鹰犬”的架势,义正词严地要求对方“迷途知返”。
两人你来我往,唾沫横飞。
然而,在场的只有胡德第注意到,那位“悲愤”的耿家将领,在痛斥清廷时,右手小指总会不经意地敲击三下桌面。
这是玄水堂最高等级的联络暗号。
当晚,两军就在衢州城外安营扎寨,形成了对峙之势。
白日里,双方的巡逻队在旷野上“不期而遇”,立刻就是箭雨齐飞,刀光剑影。
但打了半天,地上连根毛都没掉下来。
偶尔有几个“中箭”的倒霉蛋,抬回营中医治,晚上就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饭堂。
清廷的探子们冒死潜伏在附近,将这“激烈”的战况飞鸽传书,火速送往京城。
康熙收到战报,龙颜大悦。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
江西总舵,总教官办公室。
刘简正趴在巨大的沙盘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费劲地挪动着代表各方势力的小旗子。
“唉,要是有电子沙盘多好,这手动操作也太费劲了。”
他一边挪,一边嘀咕。
苏荃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看到刘简的样子,莞尔一笑。
“又在一个人下棋了?”
“什么下棋,这是在推演,很严肃的。”
刘简头也不抬,将代表吴三桂主力的一面蓝色小旗往湖南腹地推了推。
“根据昆明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吴三桂被康熙的部队压得喘不过气,正在收缩防线。老乌龟这是想诱敌深入,在自己的地盘上跟清军决战。”
苏荃将莲子羹放在他手边,柔声道:
“先歇一会儿吧,你都盯着这沙盘一天了。”
她的声音透着一丝温柔。
刘简抬起头,看到她眼中的关切,心中一暖。
这两年,苏荃几乎成了他的影子。
她打理着龙门和铁骨岛的大小事务,协调各方,处理他懒得管的一切琐事,让他能专心于战略和技术。
这个曾经风情万种、杀伐果断的神龙教主夫人,如今洗尽铅华,成了一位内敛、干练、能力超卓的“总管”。
刘简知道她对自己的情意。
那份情意,不言不语,却早已渗透到他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有时也会恍惚,如果自己不是一个过客,或许……
“在想什么?”
苏荃见他发呆,轻声问道。
“没什么。”
刘简回过神,端起碗,用勺子搅了搅,
“我在想,这莲子羹,甜了点。”
苏荃的眼睫毛颤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
“是吗?那我下次少放点糖。”
气氛有了一丝尴尬。
【要命了要命了!直男发言!刘简你个白痴!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只要是你做的,都甜’吗?!你这情商,活该单身到猝死!】
刘简内心咆哮,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想解释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要告诉她,自己是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随时可能拍拍屁股走人,所以不敢接受她的好?
这种话说出来,不被当成疯子,也会被当成始乱终弃的渣男。
他只能沉默地喝着那碗其实甜度正好的莲子羹。
苏荃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样子,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浅笑,那笑意一闪即逝。
“对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
“昆明那边,我们安插在平西王府的一个伙计传来了消息。”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古怪。
“他说,吴三桂最近好像……胖了。”
刘简一愣。
这是什么鬼情报?
难道兴隆商号的业务已经拓展到给敌方主帅做体重管理了?
“具体来说,是四肢和脸颊浮肿,但人却越来越没精神。吴三桂对外宣称是疲乏所致,请了不少名医,都束手无策。”
浮肿……没精神……
刘简脑中,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情报——康熙的“离间计”和吴三桂的“浮肿”——被一道闪电串联了起来。
“啪嗒!”
刘简手中的汤勺失手滑落,掉进碗里,温热的莲子羹溅出来,洒了他一手。
他却浑然不觉,脸上再无半分慵懒和从容,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冰冷。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
那康熙这小子,下的根本不是一盘驱虎吞狼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