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岛西侧沙滩,临时停尸区。
刘简站在一具盖着破烂工服的尸体前,一言不发。
他认得这个年轻工匠,叫“榔头”,王铁锤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几天前,这小子还为蒸汽机的一个新零件跟自己争得面红耳赤。
今天就躺在了这里,胸口一个碗大的血窟窿。
周围的士兵和工匠们默默地搬运着尸体,都下意识地绕开刘简,没人敢靠近。
“门主。”
苏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轻微的颤抖。
她递过来一张薄薄的电报纸。
“林永超的急电。”
刘简接过,视线在那几行字上扫过。
“郑经入主紫禁城。康熙……被俘。”
苏荃的声音压得很低。
咔嚓——
刘简手中的电报纸,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北方。
“好……好一个郑经。”
刘简的嘴唇翕动,吐出几个字,声音不大,却让苏荃身体发冷。
「背刺盟友,抢占京城,还抓了康熙当肉票?这老狐狸,真以为京城那么好占!」
“林永超已遵照您的备用指令,放开了通往河北与蒙古的哨卡。瘦头陀也按计划撤出辽东了。”
苏荃补充道。
“很好。”
刘简的声音没有温度。
“他郑经想当皇帝,也得问问北边的满蒙贵族答不答应。京城这口大锅,我亲自给他烧开了,就看他吞不吞得下!”
“你要让郑经面对清廷的反扑。”
苏荃立刻明白了。
“这是必要的代价。”
刘简回头看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他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做出的后果。”
就在此时,一间医务室的门打开,王医师探出头,神色焦急地对刘简拼命招手。
刘简迈步走去。
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
陈近南醒了,脸色苍白如纸。
他一看到刘简,嘴唇哆嗦着,竟挣扎着想从床上滚下来。
“简儿……”
“师傅,躺好!”
刘简一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一股醇厚的内力渡了过去。
“简儿!为师……为师对不住你!对不住死去的弟兄们!”
陈近南老泪纵横,抓住刘简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是我蠢!是我信错了郑家那奸贼!我……我是千古罪人!”
「唉,老好人玩政治,就是这个下场。当领导真累,还得兼职心理治疗师……」
“师傅,这不是你的错。”
刘简的声音很沉。
“错的是郑经的贪婪,是这个吃人的世道!新军的弟兄,是为开创新天而死的英雄,他们的血,一滴都不会白流!”
“可我……”
“没有可是!”
刘简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
“哭有用吗?自责有用吗?京城那锅粥才刚开始熬,所有人都被拖下了水,这正是我们喘息和反击的最好时机!你现在倒下,让活着的弟兄怎么想?让死去弟兄的在天之灵怎么看!”
“我……我还能做什么?”
陈近南眼神涣散。
“你能做的,还有很多!”
刘简俯下身,双眼死死盯着他。
“铁骨岛还在,我们的技术还在,我们的火种就还在!你还是天地会总舵主,新军大都督!你要做的,就是给老子爬起来,养好伤,然后告诉所有人——我们要回去,我们去——报仇!”
“报……仇……”
这两个字,劈开了陈近南心中的所有阴霾。
他猛地回握住刘简的手,那双死灰的眼睛里,重新燃起骇人的光。
“对!报仇!郑经!我陈近南对天发誓,必将他碎尸万段!”
“好。”
刘简点了点头,松开手,语气缓和了些。
“师傅,养好身体,新军需要你这面大旗,我……也需要你。”
陈近南看着这个年轻的弟子,重重点头。
“好!为师知道了!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今后,不把这天下搅个天翻地覆,誓不为人!”
刘简走出医务舱,苏荃迎了上来。
“没事了?”
“死不了。心理创伤,得用仇恨来治。”
刘简摇头。
“郑经这一刀,差点把师傅的精神给捅穿了。不过现在,火点起来了。”
“那我们……?”
刘简抬头,望向远处那几根冒着滚滚黑烟的巨大烟囱。
兵工厂的方向。
他的表情闪过一丝狠厉。
“去兵工厂。”
「京城是绞肉机?那老子就送几台加强版的超级绞肉机过去,主打一个物理超度!」
……
几天后,铁骨岛兵工厂一号车间。
炉火熊熊,铁锤轰鸣,空气里满是煤烟与钢铁的炙热气息。
刘简和苏荃刚走进车间,就被一头趴窝的钢铁巨兽吸引了。
那是一台拖拉机般的怪物,通体黝黑,铆钉粗糙,巨大的铁轮上嵌着一副更野蛮的履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