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钢针,穿透湿透的衣衫,扎进皮肉,直透骨髓。龙昊瘫在冰冷的雪地里,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胸口如同压着千斤巨石,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刀割般的灼痛。耳边是呼啸的山风,还有……一个压抑的、带着哭腔的、不断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龙大哥……龙大哥!你醒醒!不要睡!”
是柳晴的声音。充满了恐惧、绝望,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龙昊用尽残存的意志力,对抗着排山倒海般袭来的昏沉与剧痛,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一片炫目的白。过了好几息,才勉强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柳晴那张沾满血沫、泪痕交错、却异常坚定的脸庞。她的嘴唇冻得发紫,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那双曾经柔弱无助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如同野草般顽强的光芒。
“柳……姑娘……”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龙大哥!你醒了!”柳晴喜极而泣,泪水刚涌出就几乎冻成冰珠,“太好了!你坚持住!我们出来了!我们逃出来了!”
龙昊艰难地转动脖颈,打量四周。这是一处背风的雪坡,上方是陡峭的、覆盖着万年冰雪的山脊,下方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深渊。他们正处于轩辕丘外侧山脉的某处绝地。天空阴沉,细密的雪粒被狂风卷着,抽打在脸上,生疼。气温低得可怕,若不尽快找到避寒之处,两人迟早会冻成冰雕。
他尝试移动身体,却引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和更强烈的眩晕。内腑如同被搅碎,经脉灼痛,背上、肩上、腿上的伤口在低温下麻木,反而感觉不到太多疼痛,但这绝非好事,是失血过多和体温流失的征兆。他现在的状态,比任何时候都要糟糕,别说对敌,就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定……定星盘……”他强撑着问道,这是他们拼死夺来的希望。
“在这里!在这里!”柳晴连忙从怀中取出那枚非金非玉的圆盘。定星盘触手温润,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光晕,在这酷寒环境中,竟像一个小暖炉,驱散着柳晴周身的些许寒意。她紧紧握着它,仿佛握着唯一的救命稻草。“龙大哥,你放心,我没事。你……你感觉怎么样?我该怎么做?”她看着龙昊惨白的脸色和身上狰狞的伤口,声音颤抖,充满了无助。
龙昊看着柳晴,这个一路走来需要他拼死保护的女子,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依靠。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欣慰,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必须活下去,不能让她独自面对这绝境。
“找……避风处……生火……处理伤口……”他每说一个字都极其费力,“你……咳咳……用我教你的……呼吸法……运转内力……抵御寒气……小心……追兵可能……还没死心……”
“好!好!龙大哥你别说话了!保存体力!”柳晴用力点头,抹去眼泪,眼神变得决绝。她知道,现在不是哭泣和软弱的时候。龙大哥倒下了,她必须站起来!
她先将龙昊小心地拖到一处岩石凹陷处,暂时挡住部分风雪。然后,她解下自己破烂的外袍,盖在龙昊身上,虽然作用微乎其微。接着,她开始疯狂地在附近寻找一切可用的东西。折断枯死的灌木枝,收集岩石下相对干燥的苔藓,甚至用冻僵的手徒手挖掘积雪,寻找可能存在的、更深层的干草。
寒风如刀,她的手指很快冻得红肿麻木,失去知觉,但她咬着牙,一遍遍回忆着龙昊和木先生教过的野外求生技巧,模仿着他们的动作。终于,她收集到一小堆勉强可用的引火物。她颤抖着取出龙昊贴身收藏、用油布包裹的火折,试了无数次,才终于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她小心翼翼地护着火苗,点燃干燥的苔藓,再慢慢加上细枝……
一小堆孱弱的篝火,终于在风雪中艰难地燃烧起来,散发出微弱却无比珍贵的热量。柳晴将龙昊挪到火堆旁,自己则坐在风口方向,用身体为他挡住大部分寒风。
接下来是处理伤口。看着龙昊身上纵横交错、深可见骨、有些已经发黑溃烂的伤口,柳晴的手抖得厉害。她没有木先生精湛的医术,也没有足够的药物,只剩下小半瓶金疮药和几颗解毒丹。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积雪擦洗双手,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衬衣角,蘸着融化的雪水,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清洗龙昊伤口周围的污血和冰碴。每一下擦拭,都让昏迷中的龙昊身体微微抽搐。柳晴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却不敢停下。
清洗完毕,她将所剩无几的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靠在岩石上剧烈喘息。篝火的光芒映照着她苍白憔悴却异常坚毅的脸庞。
夜幕降临,风雪更大了。篝火在狂风中明灭不定,随时可能熄灭。严寒无情地吞噬着热量。柳晴将龙昊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同时不断运转那粗浅的“星辉淬体”法门。奇异的是,当她紧握定星盘运转功法时,不仅能更好地抵御寒气,体内那股新生的、温和的能量流转也更加顺畅,甚至隐隐反馈出一丝暖流,滋养着她近乎枯竭的体力。这定星盘,似乎在被动地辅助她。
这一夜,无比漫长。柳晴不敢合眼,时刻添着柴火,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听着龙昊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心中充满了恐惧,却也充满了必须守护下去的信念。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也第一次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求生意志。
后半夜,龙昊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开始说明话,时而呼唤石寨主和木先生,时而厉声呵斥敌人。柳晴心急如焚,只能用雪水浸湿布条,不断敷在他的额头,同时紧紧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在他耳边低语:“龙大哥,坚持住……我们会没事的……我会保护你……”
也许是她的话语起了作用,也许是龙昊顽强的生命力,天快亮时,他的高烧竟然奇迹般地退去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了不少,陷入了深度的沉睡。
天亮后,风雪稍歇。柳晴看着龙昊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的睡颜,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脱。但她知道,危机远未解除。食物、药品、更安全的藏身之处,都是迫在眉睫的问题。龙昊的伤势需要静养,不能再待在这露天雪地里。
她必须出去寻找生机。
将龙昊安置好,添足柴火,柳晴紧了紧衣袍,手握定星盘,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迈着虚浮却坚定的步伐,向山坡上方探索。定星盘传来的温热感,似乎隐隐指引着一个方向。她相信这神异的器物不会无缘无故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