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日前夜,无月。
浓雾如墨,将幽灵涡深处染成一片混沌的灰黑。海水不再是墨蓝,而是呈现出一种死寂的暗沉,粘稠如油,流速缓慢得近乎凝固。空气中弥漫的阴煞之气浓烈到近乎实质,吸入口鼻,带来针刺般的寒意与眩晕感。寻常武者至此,不需敌人动手,单是这环境便足以令其内息紊乱,战力大减。
两道人影,一青一白,如两尾游鱼,在粘稠的海水中无声潜行。淡金色的微光与星辉在两人周身流转,将阴煞之气隔绝在外。正是龙昊与柳晴。
按照鬼脸渔翁所给的隐秘水道图,两人避开了数处暗藏杀机的天然险地与海神教布置的暗哨,终于抵达“幽灵涡”的核心边缘。前方,海水颜色愈发深沉,最终汇聚成一个直径超过千米的巨大漩涡!旋涡无声旋转,中心深不见底,仿佛直通九幽。磅礴的吸力与混乱的阴煞之力从中散发,搅动着周围的海水与空间。这便是“阴煞海眼”——幽灵涡的源头,也是海神教圣女的修炼之地,鬼脸渔翁标注的“镇海大阵”破损之处。
海眼边缘,矗立着数座巨大的、由黑色礁石堆砌而成的简陋哨塔,塔上有黑袍人影伫立,气息阴冷。更远处,隐约可见一座笼罩在灰色雾霭中的岛屿轮廓,若隐若现,那便是海神教总坛“海神岛”。岛上似乎有巨大的阴影盘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子时将至,汐月祭司应已进入海眼深处修炼。”柳晴传音道,灵觉小心翼翼地避开哨塔方向,探向漩涡深处。在那里,她感应到一处相对稳定的能量节点,以及一道熟悉的、属于汐月祭司的阴冷气息,正在有规律地波动起伏,显然处于行功状态。
“按照计划,我潜入海眼,伺机袭杀。晴儿,你在外接应,若遇变故,以星辉为号,即刻远遁,不可恋战。”龙昊沉声道。此行首要目标是斩杀汐月祭司,其次才是探查“圣渊裂隙”。鬼脸渔翁的仇恨,他们既然答应了,便要尽力做到。
“小心。”柳晴握住龙昊的手,眼中满是关切。她知道龙昊身负龙血与定海珠,不惧阴煞,但对方毕竟是化境后期的高手,又是在其老巢修炼,凶险异常。
龙昊点头,不再多言,将气息收敛到极致,运转“碧海潮生诀”,周身淡蓝色水光流转,与周围粘稠阴寒的海水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滑入那巨大的漩涡之中。
一入旋涡,磅礴的撕扯之力与混乱的阴煞能量顿时从四面八方涌来。龙昊稳住身形,顺着旋涡旋转的方向,如同一条真正的游龙,借力下潜。越往下,水压越大,阴煞之气越浓,光线彻底消失,唯有凭借灵觉与对水流的感应辨位。定海珠在丹田上方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的蓝光,护住他心脉,并隐隐指引着下方那股同源但又驳杂的水灵之气——那应该是破损的“镇海大阵”残留。
下潜约百丈,漩涡中心出现一个相对平缓的、直径约十丈的圆形水域,这里阴煞之气反而稍淡,水灵之气却浓郁得化为雾状。水域底部,铺着一层莹白的玉石,玉石上刻着古老的阵法纹路,但大多已残破黯淡。中央位置,一座三尺高的黑色石台上,一道身着幽蓝长裙、面覆轻纱的窈窕身影,正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周身幽蓝色光华流转,与下方玉石阵法产生着共鸣,不断汲取着其中精纯却又夹杂着阴煞的水灵之气。正是汐月祭司。
她似乎修炼到了关键时刻,气息起伏不定,时而高涨如潮,时而低沉如渊,面纱下的脸庞隐约可见痛苦与迷醉交织的神色。她修炼的“玄阴姹女功”需在朔日子时,借阴煞海眼之力,淬炼体内玄阴真气,过程凶险,容不得丝毫打扰。
龙昊悬浮在她上方三丈处,如同潜藏的猎手,耐心等待着最佳时机。他能感觉到,下方玉石阵法中,除了水灵之气,还隐藏着一股极其隐晦、却更加深沉暴戾的混乱能量,正丝丝缕缕地被汐月祭司吸入体内。那便是“圣渊裂隙”泄露出的“暗渊之力”!她竟敢直接吸收炼化,虽能快速提升功力,却也极易被侵蚀神智,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时间一点点流逝。子时正刻,阴气最盛!
汐月祭司周身幽蓝光芒大放,气息攀升到,面纱无风自动,露出半边姣好却苍白的脸庞。她张口一吸,下方玉石阵法中,一道混杂着暗红与漆黑、拇指粗细的能量流被强行抽取,没入她口中!她身体剧烈颤抖,脸上浮现出痛苦与愉悦交织的扭曲神色,气息开始剧烈波动,向着更高的层次冲击!
就是现在!修炼最关键,也是最脆弱的时刻!
龙昊眼中厉色一闪,不再隐匿,身形如炮弹般俯冲而下!右掌五指成爪,淡金色的龙形气劲缠绕,撕裂水流,带着凌厉无匹的杀意,直取汐月祭司天灵盖!同时,左手一翻,定海珠浮现掌心,蓝光大放,一股磅礴的镇封之力笼罩而下,压制对方功法的运转与周围阴煞之气的支援!
“星龙破·天龙探爪!”
“谁?!” 汐月祭司骇然睁眼,瞳孔中倒映出龙昊冰冷的面容与那致命的一爪!她想要反抗,但体内狂暴的“暗渊之力”正与玄阴真气冲突,行功到了最关键处,根本无力回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龙爪在眼前急速放大!
生死关头,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混合着暗红能量的精血喷出,化作一面薄薄的、布满诡异符文的血盾挡在头顶,同时左手手腕上一枚幽蓝手镯炸裂,化作一道蓝光裹住全身!
“轰!”
龙爪狠狠抓在血盾之上!血盾剧烈震荡,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仅仅支撑了半息便轰然破碎!龙爪余势不减,抓在蓝光之上!蓝光剧烈波动,明灭不定,最终“啵”的一声溃散!但经过两层阻挡,龙爪威力也削弱了三成。
“噗嗤!”
龙爪终究还是抓在了汐月祭司肩头!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淡金色的龙形气劲透体而入,疯狂破坏着她的经脉与脏腑!她惨哼一声,鲜血狂喷,气息瞬间萎靡,从修炼状态被强行打断,遭到严重反噬!
“是你!龙氏余孽!” 她看清了龙昊,眼中满是怨毒与难以置信,“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取你命的人!” 龙昊毫不废话,一击得手,得势不饶人,化爪为掌,一记“焚星掌”拍向对方心口!掌风灼热,与阴寒的海水形成强烈对比,所过之处海水蒸发,滋滋作响!
汐月祭司身受重伤,又遭反噬,实力十不存五,但她毕竟身经百战,临危不乱,强提残存内力,右手幽蓝三叉戟骤然出现在手中,一记诡异的角度斜刺龙昊肋下,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铛!”
龙掌拍在三叉戟侧面,发出金铁交鸣!汐月祭司虎口崩裂,三叉戟脱手飞出,但她借力向后急退,同时左手猛地拍向身下黑色石台某处!
“嗡——!”
石台骤然亮起刺目的暗红光芒!一股比之前浓烈十倍的混乱、邪恶、充满毁灭欲望的气息,轰然爆发!石台下方,那玉石阵法中心,一个仅有拳头大小、却深不见底、不断旋转着暗红与漆黑两色光芒的孔洞,清晰显现!无穷的阴煞之气与混乱能量从中喷涌而出!圣渊裂隙!虽然微小,但真实存在!
“一起死吧!圣渊吞噬!” 汐月祭司厉声尖笑,满脸疯狂。她竟是不顾自身,以残存精血和秘法,强行刺激、短暂扩大了裂隙的喷发!
恐怖的吸力与侵蚀之力从裂隙中传来,龙昊身形一晃,竟被拉扯得向裂隙滑去!更可怕的是,那混乱的能量疯狂侵蚀着他的护体罡气与神魂,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直接在脑海中炸响!定海珠蓝光大盛,勉强抵住侵蚀,但消耗巨大。
“找死!” 龙昊眼中寒光爆射,不顾被裂隙拉扯,强行运转“真龙御水术”,周围海水瞬间凝固,化作无数锋锐的冰晶长矛,如同暴雨般射向汐月祭司!同时,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淡金色剑气后发先至,直取其眉心!
汐月祭司本已油尽灯枯,又被裂隙之力反冲,面对这绝杀,只来得及偏了偏头。
“噗!”
剑气贯穿其太阳穴,从另一侧透出!冰晶长矛随后而至,将其钉成了筛子!她脸上的疯狂凝固,眼中神采迅速黯淡,最终无力地软倒在地,气息全无。
海神教圣女,汐月祭司,陨落!
然而,龙昊还未来得及松口气,那被刺激扩大的裂隙,吸力骤然暴增数倍!周围的海水、碎石、乃至汐月祭司的尸体,都被疯狂卷入那深不见底的孔洞!龙昊也立足不稳,被拉扯得一步步滑向裂隙边缘!
“龙大哥!” 上方传来柳晴焦急的呼唤,一道璀璨的星辉自上方射下,化作绳索缠向龙昊腰间。是柳晴察觉下方异动,冒险潜入接应!
“别下来!危险!” 龙昊急喝,他感觉到裂隙深处,似乎有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正在被惊动,一股比刚才魔影更加古老、更加暴虐的意志,正顺着裂隙蔓延上来!
他猛地将定海珠按向裂隙边缘的玉石阵法!磅礴的星辰内力与龙血之力注入,沟通珠内龙宫封印信息:“以我龙血,唤四海之灵!镇海大阵,封!”
定海珠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珠内那条微缩龙影长吟一声,竟化作无数道蓝色的符文锁链,缠绕向那喷涌的裂隙!符文锁链所过之处,喷涌的混乱能量为之一滞,扩大的裂隙开始缓缓收缩!
但裂隙深处的存在似乎被激怒了,一股更加狂暴的力量反冲而来,与符文锁链激烈对抗!龙昊浑身剧震,七窍都渗出血丝,丹田内的星核雏形疯狂旋转,几乎要崩散!他咬紧牙关,死死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