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欺骗朝廷!”何固眯着眼睛,沉声说道。
“此乃匡扶公义!”贼酋拱手作礼,亢声答道。
“要是我不照办呢?”何固斜举长剑,睥睨众贼。
“督君啊督君,你就真的愿意为那些豪家的蝇头之利,而不惜与我辈互动刀兵吗?你带来的那些兵卒各有家属,还有这两位年轻郎君自有前途,要是横卧这荒野之外,岂不可惜?”转瞬之间,那贼酋打住了轻笑,恶狠狠得露出杀气。他的那些部下,也配合着踏前威吓。
“贼人密集,兼有弩箭,怕是逃脱不得。”张轨左右打量几下,恰好与何固回望的目光对上,不知道其心思如何。他倒是十分笃定,这群贼人有目的、有节制,定不是胡乱行凶之辈,故而虽眼看逃不走,也并不是很担忧。同伴皇甫方回略显紧张,却也想法类似。
“哼!”即便形势如此,何固还是心有不甘。
“干脆没必要啰嗦,杀了便是!”壮汉似真似假得催促道。
“不可。何督君是个信人,不肯作伪轻易许下承诺,因此才值得我们这般诚心交涉,否则他大可以假装答应,回去城中搬来救兵。”贼酋恢复了那副礼貌、客气的样子,和声道:“但是督君,也不能再拖延了。只要你一句话,放过了高波的家人,我辈感激涕零。”
何固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督君,我大可以指日为誓。只要见到县中行文,说高氏家人全部逃亡,便即刻释放这群人质。扣押这群兵士期间,也会好好以客人之礼相待。你放心,我并非司马懿,绝不会背约。”看到已经接近说服,贼酋再度添了把火,郑重得允诺道。
“尔等可愿留下?”何固忽然转头,望向军士们。
“唯望督君,勿忘相救。”一个年老的兵士抱拳答道。
“好吧,我就姑且担着这条干系,与虎谋皮吧。且放心,多则一旬,短则三五日,肯定行文周告乡里,就说他们全部逃亡,未能抓捕。”何固别无选择,只能勉强挤出笑容答应,又好言安抚部下们几句,这才转向张轨道:“二位征君受惊,这就随我回城吧。”
“好。”张轨、皇甫方回连忙应声跟上。
“慢着!”贼酋三两步追上,堵在了他们几人的前方。
“还有什么事,难道要变卦?”何固挺立对峙道。
“非也。”贼酋嘿嘿笑了笑,指着张轨道:“他们得留下!”
“我等并非军士,也无官无职。”皇甫方回慌忙解释道。
“贼子,你可知道他们是何人吗?这是安定郡名士,玄晏先生门下的子弟,朝廷派出使者礼请征辟的!汝辈何人,竟敢羁押?”何固护在二人跟前,厉声呵斥,当然不肯答应。乡里的军士还好说,要是征君被扣押甚至说出了意外,让县官、散骑知道,那他的“门下督”之职也做到头了。
“正因为如此重要,我们才要挽留啊。山野鄙俗,不知教化,恰好延请二位君子,也让我等沾染沾染高风亮节。”看到这个反应,贼酋更是不会撒手,很是满意得哈哈大笑起来。
“你!”万万没想到这招的何固,急得青筋暴起。
“督君,难道你还有什么选择吗?我们并非真的是剪径山匪,暂留贤士居住几日,有什么打紧。怕是宿处环境,倒还不亚于女几山中。”贼酋得意洋洋,仿佛是掐住了蛇的七寸一般,以此保证何固的依约行事。在他的言语之中,也泄露了知晓张轨二人,还是个交游广阔之人。
“你知道我们?”张轨心细如发,迅速听出来。
“鼎鼎大名的女几山人,谁人不知?”贼酋并不遮掩。
“哈哈哈,那好,既然神交已久,我等便随你走一遭。”心中惊讶的张轨,神情还是不变,爽朗得回答道。他很清楚,对付这种情况,任何的求饶告免都没用,反而折辱了尊严。那还不如顺其自然、主动答允,反而让对方出乎意料、放松防范,增加找机会逃离的可能性。
“久闻山中名士,果然是伟丈夫!”贼酋先是一愣,随即笑着夸赞道。
“士彦!”皇甫方回和何固,倒是忧虑满怀。
“无妨,他们绝非恶人。”张轨这话,也是说给对方听的。
“自然,自然。二位征君肯屈就几日,那我就彻底放心了。一切琐事,高家性命,就有劳督君了!”贼酋顺着这话,直接敲定结果。说罢他抱拳行了个礼,作殷勤嘱托状。
“请!”八尺壮汉做了个手势,示意何固单独离开。
“那,那征君多加保重!”抛开一股蛮勇,何固也不是个纯粹的武夫,知道敌众我寡、多说无益的道理。在县令、散骑发现之前,悄悄且迅速得解决此事,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于是他索性咽下这口气,丢下了随行的伙伴们,脚底生风、一步三回头得往县城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