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生我当历史老师,凡子历史课
- 我姓冯,我常笑自己是历史野路子,既没摸考古铲,也没学过断代史,切却被一枚铜钱砸进历史坑,为三彩骆驼啃过唐会要,罗马鹰旗缠汉绸暗线,把这些揉进故事里,我这野路子,专讲时光里古人认真活过的事
- 爱努力勤奋的天才小凡
“宗室呢?宗室该怎么处理?此辈的权势固然不应该剥夺,可若是任其无序发展下去,也会搅扰万世帝统。”司马炎换了个话题,转而问计道。不同于对外姓豪族的连根拔起,对于宗室他是打定主意不削弱其权,要继续以任用加警惕的态度,使之维护本朝皇权的。
自其祖父司马懿掌权以来,吸取了曹魏监禁皇族、宗室孱弱的教训,大肆分封司马氏的子弟执掌四方,以血统为衡量标准给予兵权。即便是当下,能领军的外姓如大臣贾充、卫瓘、羊祜等等,甚至连许多近臣文官,都是和司马氏有姻亲关系才被信任的,这却也导致了矫枉过正。司马氏子嗣众多,繁衍产生的庞大宗族又深深根植于地方和军队,迟早会对皇权产生威胁。即便如此,一滴血也是沾亲带故的自家人,司马炎并不想完全褫夺其权。
“徙封。”张华应声答道。
“徙封?”司马炎好奇得等待下文。
“正是。去年三月的时候,扶风王司马亮因为作战失利,由权力炽盛的‘持节都督关中雍凉诸军事’,赋闲京洛改任为‘宗正’,此事陛下处理得就很好。其实这种事完全可以主动去做,把藩卫地方或者闲居京师的宗室,不断轮换去别的封地,更替授予新的官职,也等于是把当地的军政官场给重新梳理了。此举既可以避免某些诸侯坐大,也不会使得宗室整体实力削弱。”张华继续说道,这正是对刚才方案的一种改良。
“如此倒是可行。比方说,东莞王司马伷镇守徐州,可以徙封琅邪王。原来的琅邪王司马伦改封赵王,都督邺城军事。原来镇邺的梁王司马肜随之调动,都督豫州军事。所有成年的藩王,就按照茂先的建议,做个大轮换。”司马炎立刻懂得了其中的妙处,举一反三道。
“陛下圣明!可令藩王们调动转任时,限制携带原来的属吏数目,这样可以让他们手下都是陌生的将吏,只能凭借朝廷的的指令去指挥兵马,而不是自己的素日威望。当然了,请陛下千万别说是臣的建议!”张华先是做了一番恭维,然后笑着恳求道。
“那是自然。”司马炎颔首同意了。
“汉代贾谊的《治安策》说得好,天下诸侯‘大抵强者先反’。所以必须‘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为君之道,就在于维持使用并分化的均衡,譬如汉武帝的‘推恩令’,使得藩王的力量不足以抗衡中朝,却也足够成为皇权的倚仗。陛下如今正当盛年,理应调理身心、抚养子嗣,只要成年的皇子增多,就有未来太平的保障。藩属封建如汉朝旧事,即便天下有变,仍然有刘秀、刘备出现。”顺着这话,张华又建议道。当下皇帝只有三个皇嗣,其中还有个一岁婴儿,实在是太少了。
“是啊,朕也为这个问题发愁呢。倒是皇叔祖安平王司马孚,成年且掌权的子孙已经有十四人,远远强于其他支派。”司马炎苦叹一声,言下之意是嫉妒和警惕。作为三十五岁的壮年之身,他常常用曹魏子嗣稀少亡国的理由告诫自己,强自扩充后宫、广纳妃嫔。
“很简单,通过出嗣和转封,维持各个支脉的均衡嘛,陛下不正在做吗?某个偏远旁支无子而绝嗣,就让安平王一系的出继,特别是尽量跨辈分、远距离,从而削弱其整体实力。再重点任用没什么威胁的皇室疏族,充分给予他们权势和信任,这就是一种有力的制衡。”张华斜着眼睛,瞥了眼正在哈哈大笑的皇帝,道出了对方的心里话。
“知我者,茂先也!”司马炎非常得意并开心。
“其实,陛下还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就是对寒素之士的使用。”瞧皇帝的心情正好,张华开始谈及其他的小事,若有似无得试探着:“豪族、勋贵、宗室的权势正盛,即便是天子有意扶持,天下间也没几个人有勇气与抗衡。唯有不出身这三类家族,且文武才能兼备者,才能充当陛下的新政先锋。”
“的确是这样。”司马炎的政治嗅觉虽然称不上多敏锐,可也并不算差,这番话说的正是他所担忧的。他知道没几个人会背叛家族利益,想要寄希望于其中少数人的道德观,不如寄托于跃跃欲试的寒族旁观者。君臣这个思路,正契合后世南朝刘宋“寒人掌机要”的政治方案,只是今日的操作阻力远远大于后者,毕竟当下豪族门阀的势力太强大了。
“放眼方今之世,能够斗胆与此辈争斗的,臣至今也没有见过几个人。大多数的寒门士人,仍然是努力去攀附豪族,求个荫庇拔擢而已。可惜啊,共县才出来一个奇士,又要被朝野诸贵所围攻了!”张华仰着脑袋故作长叹,暗暗瞥着皇帝的反应。
“那个,张什么?”司马炎连名字都想不起来。
“张轨,张士彦。”张华解答道。
“嗯,我记得了。”司马炎皱着眉点点头,又道:“其实近段时间以来,内外有很多人替他求情,朕都没有想到区区小吏会有这么好的人缘。陇西王司马泰父子、散骑常侍向秀、侍中任恺,当然还有你张华,都在替这样的微末小吏说话。甚至朕的皇后,对此事都有提及。”
“这岂不正说明,他是值得器重的俊杰之士吗?否则朝廷内外的这么多人,怎会不谋而合得替他鸣冤呢?不瞒陛下,中书省刚刚接到共县县令潘岳的秘密文书,臣正要呈递御览。”张华从身旁带来的一沓文书中,抽出当中的一份,双手捧着递上前。
“怎么,那个不停献赋献诗的潘岳吗?如果又是他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大可不必给我过目。朕是不可能单纯因为纸面文采,就奖掖任用任何人的!”司马炎闻言稍显不耐,将文书轻轻推了回去。
“并非如此。这位潘县令,难得想起了正经事,在奏疏里替张轨陈述冤情,声称一切清田行动都是因为郡守王宏的督促责令,而民变的事情也另有隐情。他这次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都敢于揭穿直属上官了。”张华重新递交并解释道。因为这件事,他对潘岳的印象都改观很多。
“哦?那朕还真要看看。可是上次该县呈递尚书省的供述,贾令君也交给我看过,明明是指责所有事都是张轨一意孤行惹出来,潘岳和其余官吏一起署名了。”司马炎顿时来了兴趣,伸手接过翻了翻。果然如张华所说,文中立场鲜明得表达了冤屈,恳请中书省秉公判决。
“潘岳尚且如此,况其他人乎?”张华说道。
“看来,这件事并不简单。”司马炎看罢,缓缓道。
“以臣的愚见,理应是张轨的所作所为,影响了当地豪族和官吏的利益,所以遭到了集体攻讦,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实了。”张华表情严肃,顺势进谏:“臣以为,若是在这件事上退让的话,一方面是无端折损了人才,今后何人还敢与豪族抗争?一方面则是豪族气焰更盛,在地方上行事会更加肆无忌惮,朝廷也无法且无人去监管。”
“朕听得很明白了,茂先的意思是宽恕此人。可是新年之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真的可以无罪释放吗?朝廷的法纪,又该怎么维持呢?”司马炎替对方作出总结,并开始陷入沉思。这么多人都在替小吏说话,他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况且此事似乎关系到自身未来的统治威信。
“楚庄王宽恕唐狡,所以获得死士;范宣子释放斐豹,所以战胜强敌。君王的胸怀宽如海洋,不计较微小的过失,注意到独特的亮点,才能够赢得士人的知恩报效。此人不仅能力可用,而且有勇气做事,可谓是少有的良材,只是需要再修饰雕琢而已。望陛下圣裁!”张华站起身,行重礼道。
“朕会仔细想想的。”司马炎深吸口气,郑重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