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部帅说得对,大单于不幸蒙难,我们更要团结一心地走下去。”李恪用尽气力,彻底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指着对方说道:“单于常常和我私下说,虽然他和弟弟为正事争吵,可这正是因为他希望其做得更好,今后肩负起更大的责任来。现在单于虽死,可领袖犹在,我们何愁无主呢?”
“愿奉刘部帅为大单于!”先是几个亲党,继而是越来越多的被拉拢者,跟着喊出了这句话。和大部分游牧民族一样,匈奴的继承并不是中原那样的嫡子稳居首席,他们信奉的仍是强者为尊。刘训兜实力强大且掌握主动,刘副仑年轻势弱且不在场,任谁都知道前者占了上风。
“刘副仑何在?”卜涓前后打量着,高声发问。
“嘿,兴许还躺在女人的怀里,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一个刘训兜手下的渠帅,闻言冷笑不止,直接嘲笑道。不光是他,边上的人轮番起哄,接连批判起来。
“像刘副仑这样无知、无识的人,根本就没有其父统御能力,安能领导匈奴走向强盛?我看唯有刘部帅,能够担当得起这个大任。”另一个被拉拢的别部渠帅,急迫地抢着发言,要夺下拥立新单于的首功。经他这么提醒,众人恍悟过来,连忙跟着劝进。
“我何德何能,根本比不了兄长的雄才大略,岂能担得起这么重要的责任?”见此景象,刘训兜不禁忘记了掩饰,一下子满面春风,兴奋地摆手虚言道:“除非大家都觉得,没有其他的贤人可立,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暂时接任。为了部落的兴盛,我做什么都愿意。”
“刘部帅真是太过谦虚了!整个部族中,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令人心服口服?今日的事,必须请你接受。”李恪深吸一口气,作为前任单于的铁杆心腹,率先单膝跪倒在地,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大声对着刘训兜喊道:“匈奴左部帅李恪,拜见大单于!”
“拜见大单于!”一大半的人跟着跪下,随之呼喊。
“好,好。”刘训兜乐颠颠地招手,心花怒放。
然而,局面还没有彻底控制住。仍然有不少的人坚持着,对这个劝进行动冷眼旁观,没有参与进来。因为任何人都知道,刘猛心中属意的继承人,肯定是其子刘副仑。所以才为其娶了鲜卑可汗的女儿,又给予了中部帅的位置,在平日里不吝于培养并展示这个继承人,这是极其明显的事实。难道就在故单于的尸首前,在旧太子还不在场的情况下,就要拥立新主了吗?即便不得不接受现实,可这也太过分急切了。
“拓跋二太子,你怎么看?”见人群中仍旧有站立不服者,李恪急着想要把事实敲定下来,以掩盖自己的无耻。他直接拉上了拓跋悉鹿,众人听到这个名字后,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过去。谁都知道,这次匈奴的自立依赖于拓跋鲜卑的支援,就算是刘猛在世也要礼让几分。要是此人对单于之位的继承提出意见,那是极其有分量的。
“多难之际,国赖长君。”拓跋悉鹿言简意赅,一字千钧。
任何争执都消弭了,此话直接一锤定音,拓跋部的绝对实力犹如泰山压顶。再没有人坚持了,所有在场者都跪倒在地,对着新单于刘训兜顶礼膜拜。即便有少数反对者,斜着身体表达着心中的不满,可亦不敢再当面顶撞。还不到两个时辰,匈奴已经变天了。
享受着眼前这一切的刘训兜,沉浸在喜悦之中,把所有烦恼都抛之脑后。但就当他扫视全场几遍后,忽然发现了个疑点,有个重要人物竟然没有到场。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呼来那个派去传令的士兵,那家伙早就战战兢兢,此刻更是畏畏缩缩。
“前部帅呼延腾,及其麾下渠帅呢?”刘训兜厉声责问。
“在下,在下通报了。”匈奴兵颤抖跪倒。
“然后呢?其人何在?”刘训兜追问暴喝道。
“小人当时找到前部,他还在酒酣睡觉。我告诉他,单于你寻他有要事相商,还没来得及说单于遇害的事,他、他便说你只是左部帅,没资格对他的前部指手画脚,不要大半夜的搅扰,命人将我赶了出去。几番再试,都再无人理我!”匈奴兵手不停地抖动,指着远方推卸道。
“牧牛竖子,安敢轻我?”刘训兜恨得牙痒痒,想到和呼延腾平日里的不对付,更加怨恨。继而他把愤怒发泄到小卒身上,指着其怒骂道:“还有你,说话语无伦次!难道你不知道,应该先把单于遇害的事情说清楚,再让他赴会吗?那样说的话,他哪敢推辞不来?”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士兵匍匐在地哀求。
“单于新立,不宜杀人。”旁边的李恪提醒道。
气急了的刘训兜,脑子里一片空白,都忘记了该如何惩处呼延腾。而在场其他人,对刚才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李恪和呼延腾,原本是刘猛的左膀右臂、心腹爱将,前者已经屈膝于新主,后者却惹恼了新君,这可真是有趣的对比。想起呼延腾平日里的一贯作风,此子必然不会轻易向刘训兜称臣,这注定会产生争执。问题在于,刚刚登基的刘训兜,究竟有没有魄力和能力,去杀第一个不听话者立威呢?人们进入观望的态势,可身为正主的刘训兜,迟迟没有再说话。
“单于若是信得过的话,在下愿意主动请缨,替你擒拿此贼到场!嘿嘿,管教他的狗嘴里,再也吐不出不该说的话来。”就在这个间隙,后部帅卜涓当先站了出来,笑得十分灿烂。匈奴叛军原本的五个部帅中,他的武力最为突出,适合去和呼延腾一较长短。
看热闹的人们,更加热烈地低声议论起来。很明显,这位迄今还未站队清晰的卜涓,是要立下第一件大功,去向新的主人献媚了。而且众所周知,卜涓和呼延腾从来是私怨不断、交恶许久,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这次的请命,未必没有公报私仇之嫌。
“卜部帅要是愿意去,再好不过。”李恪抢先发话,帮着说道。他明白,登上单于大位的刘训兜需要摆谱,肯定不会再亲自带兵行动,能有资格去捉拿一名部帅的,唯有他和卜涓而已。而他已经心力俱疲,只想好好地歇上一阵,再没动力用良心搏富贵了。
“好,既然如此,就委托卜部帅走一趟了。我们就坐在这里,等着你把那个恶贼及其同党抓来。”刘训兜瞥了眼李恪,看穿了此人的小心思,不过也想给卜涓一个表忠心的机会,于是乎当场答应了。他从兄长的桌上抽出一支金鹰令箭,郑重地递给了后者,不忘嘱托道:“本单于授权于你,呼延贼子若是敢于反抗,尽管给我动手缉拿,什么都段都可以,生死不论。至于他部内的同党,还有谁不知顺逆的话,你尽管便宜行事!”
“是,单于放心!我会调拨本部精锐,不出一个时辰,势必将其抓来复命!”卜涓握着令箭拱了拱手,转身点齐了自己部中的渠帅,立刻走出大帐集结兵力去了。在深夜无备的状况下,只要他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象征单于的令箭,此事十拿九稳,只要快即可。
一场匈奴内讧之战,眼看着就要爆发于此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