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李骧赶忙承认错误,他还是太蠢直了点。
张轨、吴艮捂嘴偷笑,吕雅则长叹一口气。
“启禀尚书,我等初次来到天朝上国,见识到这么繁华的都市,看的眼睛都花了,故而脚步放慢了很多,还望见谅!尤其是那精美壮丽的楼阁,漂亮多彩的绫罗,令我等化外之民大开眼界。”梁定不卑不亢地解释道,眼神似笑非笑地往上看着,话里有话。
“无妨,无妨。”司马楙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心里暗道果然如此。封鞅这种治下的羌人好打发,可梁定、范鼋这类带有独立性质的蛮人,胃口是养得越来越大。按照以往的规矩,不光朝廷要给予赏赐,待客的官员也要提供赠礼,以示天朝上国的热情慷慨,看来礼盒是满足不了对方的。
“诸位尊贵的外使,陛下将于五日后隆重接见尔等,定的时间也是巳时,那可是万万不能耽搁的。届时百官在列,静候尔等登堂,仪式不可怠慢。”索靖掏出一个手册,那是他亲自撰写的仪式流程表,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倘若那么大的事件出了乱子,无论是他还是司马楙均担待不起。
“哦。”梁定慢条斯理地回答,直接代表了另二人。
“还有啊,诸位的离开时间是何日?陛下会再次接见一次,并设宴为外使们送别。当然了,在这期间的任何事宜,均有我们客曹提供衣食住行等服务。有什么要求的话,尽管向南主客曹的李郎君提出就是,由他具体负责。”索靖依旧为此劳心,又把责任转推了一下,省得再麻烦自己。
“暂时还没想好。”梁定看了看同伴们,后者纷纷点头。
“多玩几日也好,尽管咨询李郎君。”索靖再次提醒。
“可以直接问吴佐郎,此事由他专任。”李骧肩膀一滑。
“我近来身体不适,可以找吕佐郎。”吴艮轻飘飘撇清。
“我有别的事要忙,最好寻张佐郎。”吕雅轻松推卸。
“我,我!”张轨左右张望,发现自己无人可替。
“行了行了,就由年轻的张佐郎去具体责办吧。反正你们有任何大小事宜,只管去寻他便是。”看到属下们这么闹笑话,索靖急忙摆出官威威慑住张轨,省得后者再生出别的想法来。对于他和司马楙来说,找到个能具体干杂事的人即可,是谁不重要,不劳烦自己便是。
“就这么定了!”司马楙加大力度,以防再闹笑话。
三个蛮酋的复杂眼神一并往来,张轨苦笑不语。
“然后呢,等到陛下接见之时,会提出几个小问题。比如说,平日里客曹对诸位的帮助如何,接待情况又是否满意,等等等等。”司马楙又列举了几项事情,无非是些和己身相关的,因为这关系到皇帝的印象,也导致了客曹的政绩,所以决定了自己的前途。说完之后,他腆着脸以王侯之尊,对蛮夷们赔笑道:“还望诸位给个良好的评价!”
“是,一定一定!”还没等说完,封鞅就频频点头。
范鼋正要答应,却观察到隔壁的动作,闭上了嘴巴。
“哎呀,尚书这是哪里的话,我们理当配合啊!”沉默片刻后,梁定才笑嘻嘻地发言,又忽然顿了一顿,这才说道:“可是我们住得比较远,入朝又赶上街道最忙碌堵塞的时候,明天的时间只能说尽量,无法保证必到。然而,光是五千里走来的诚心,就足以豁免一日一时的早晚吧!。”
“那是,那是。”索靖、何勖、李骧连连点头,呈现宾主和睦的景象,可眼神都偷偷瞟向主官。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嫌弃官舍的待遇不够好,想借机索取更好的住所。为考虑蛮夷朝拜的便利性,鸿胪客馆明明就在皇城南不远处,何来比较远的说法?
“我们已提供最优等的食宿!”鸿胪客馆的吏员表示抗议。
“当然了,官舍是招待中下层人士的,对于诸位尊贵的外使,我本就打算了别的方案。”司马楙咬牙做了决定,拿出分量十足的诚意:“我在宫城边有一套旧日的府邸,正好拿来款待三位。无论是穿衣用食还是仆人奴婢,都按照我本人的藩王标准,一例提供!”
“多谢东平王!”三人闻言欢喜,拱手致谢。
正要长舒一口气的司马楙,忽然发现梁定的神情还是那么古怪,像等待投食的狮子老虎,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也收买不了对方的“良好评价”,人家的胃口大着呢。从个人角度来看,他非常不情愿讨好这等卑劣又贪心的蛮夷,然而顾虑到皇帝对此事的重视,明日的接见事宜一点意外也要不得,倘若被说个接待不周、歧视外使之类的话,那自己的仕途可就彻底玩完了,毕竟外事体大。身为年轻的藩王,他不差金银财帛,多给点倒是有实力办到。想通了之后,他悲愤地在心里唾骂一番,真想不通明明是朝政中心的尚书台,怎么沦落到要求蛮夷美言的地步。
“刚才的白璧和黄金,只是初步的见面礼而已,从朝库调用毕竟不是那么方便,本王另有私人馈赠。”司马楙斟酌了一下,本想着于三人区别对待好节省点,可当众终究拉不下面子,于是一视同仁地承诺道:“我将分别特与绢帛两千匹、黄金百斤。”
按照当时的行情,这已经是笔非常豪奢的馈赠了。魏晋年代,贿赂主事者当个第五品的“牙门将”,也不过是绢帛千匹足矣,何况是对待穷远之地来的蛮夷。不过贫富悬别,司马楙作为封邑三千九十七户的大藩,其带兵大半辈子的亡父司马望也搜刮贪墨了许多军费,财力非常人可比,随口可以支付。
“多谢东平王!”三个使者起身拜谢,梁定终于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