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轨于晋

第211章 武夫登楼

“鄢陵一炬火,楚国三户心!”站在南城楼上的陶璜,注视着远处焚烧的宅邸,恶狠狠地发出诅咒。他确实没有预料到,修允竟如此胆大包天,主动偷袭于自己,这勾起了他强烈的复仇心。他于战争中亲手提拔的青年俊秀,最后是用这样的行径来报答。

“都督不幸遇上小人,唯请节哀!”苏骏站在其旁边安慰。

“多亏了你们的提醒,本督才能够活着站在这,看清楚此贼的嘴脸!只可惜我那单纯的二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陶璜老泪纵横,不住地用袖子擦拭着,坚持着没有被噩耗击垮。越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他这个精神领袖越是不能倒下,还要带着众军去反击。

“唉,说来都是阴差阳错。之前与都督说过,我们张将军麾下有个叫做殷兴的,曾经是修允帐下的部曲督,是他在不久前偷听的消息。否则的话,我等也要葬身于火海!”苏骏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补充道。没有人怀疑他,因为其说的很有道理,他都是“侥幸”得命。

晋人来客们安然无恙,苏骐、苏骥还有溜回来的殷兴,都满脸惶恐地站在一旁。正是殷兴传递的消息,让陶璜在短期的空隙时间中率少数亲信躲藏,虽然那时候只是将信将疑,为求稳妥避一避。所以次子陶威觉得此事过于夸张,没有随之出来。还有大部分的亲随和妾室,亦没有逃离。

趁着修允杀戮和找人的工夫,陶璜的传令兵跑遍了城里城外,把发懵的各级将校从被窝里喊起,集结到了城头。正当他们嘟嘟囔囔,抱怨着主帅听信外人谗言、没事找事的时候,却当真目睹了修允所部的杀人纵火,惊得是目瞪口呆。原来他们的交州都督和合浦太守,真的反目成仇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陶璜掏出兵符下令集结军马,众人不敢怠慢即刻亲自去办。屯集在郡城的陶家军有两万人,零散分布于东南西北,需要每个将校骑车快马赶去唤醒。好在修允那边也办得拖拖拉拉,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找人,这才没有及时攻过来。

南门的值夜守卫只有五百,举着灯火扼守着据点,和其他三个门一样紧锁禁行,以防止修允的部众出城,作关门打狗之势。只是他们预料错了,没隔多久就有一小队修家的步卒,打着旗号堂堂正正地走了过来,大老远地就出声呐喊,说是奉新州君之命,来召见此处的守城校尉。

“新州君?呵呵,他倒是急不可耐,连这个晚上都等不住了。”陶璜啐了一口,吩咐把人给带上来,自己先隐身于人堆里,且看如何闹剧。那领头的队长毫不客气,大模大样地小跑着登上城楼,右手高举着份绢帛文书,大喊着让南门校尉来聆听。

“收拾收拾,随我去拜见新州君。”队长简短吩咐。

“那陶都督呢?”南门校尉摆手反问。

“正如布告所说的,那个背信弃义、违恩负国的罪人,已经携全家葬身于火海了!要是有任何人假称他的名义闹事,必是某些恶贼假扮的,格杀勿论!我家修将军是奉吴帝之诏,伸张正义、替天行道。”队长递过了绢帛,对着四面排立的将士们说道。

南门校尉不敢真看,慌忙转身递上给了陶璜。后者不停地冷笑着,嫌恶地打量了几眼,杀气腾腾地望向那个队长。这时候就算再傻也该反应过来,借助通亮的火把照明,队长惊恐交加地认出了都督,傻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呵斥下,修家兵觳觫着跪倒在地。

“杀了祭旗!”陶璜的指令也非常明快。

十余个不长眼的兵士被斩首示众。可是陶璜也意识到个问题,那就是双方俱为吴国军队,制服、旗帜、口令、金鼓等完全一致,在夜色下的混战中如何区分呢?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其他东西,他参照眼前死者的样子,命人快步去通知令三处的友军,手臂绑着白条的就是“修党乱贼”。

没隔多久,陶璜就能遥远地望见,其他三个城门的火炬在摇晃摆弄,这是援军抵达的信号。于是他立刻下令回讯夹击,将军卫濮从北,将军王约从西,将军黎晃从东,而他亲自带着陶淑从南,如大潮般席卷中的街巷,呐喊着向中心处冲杀会合。

寂静的夜空被喧嚣声震动,陶府仍在熊熊燃烧,城里谁还睡得着?各类无关的居民紧锁门户,通过缝隙观察着外头的战斗,真猜不透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但是等待召见诸将校的修允,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反倒要被定性为“叛逆”了。虽然恼恨异常,可他明白活下去的人才有向吴国朝廷申辩的机会,面对四面夹击的数倍敌军,他得拿出浑身解数去应对求生。这员青年名将,在一片慌乱中独自镇静,居然很快就想好了对策。

“扯掉白布条,听到一声哨开始迎战,听见两声哨声向东逃,冲出去在广州重会!”修允大声嘶吼着,又马上扯掉了白布作示范。他的才智并不亚于陶璜,知道双方界限清晰利于来敌,双方穿着混杂利于己方,在这种保命要紧的时候,他不作其他奢望。

合浦城并不大,陶家军很快冲近了跟前,主持战斗的哨声也响了。修家军就地取材,拿出大量的火把等燃烧物迎面投掷,把来者吓得停步躲闪,造成了小范围的拥挤混乱,却还是不少燃火上身的。趁着这个短暂的间隙,列阵已毕的修家军齐声发喊,分成几路向敌人还击冲杀。

两军相逢勇者胜的道理,指的是狭窄地形,而不是开阔地带。因为如若战斗接触面有限,比如说两只手对攻却只有两个指头的空间相互接触,那实际战斗数量就是顶头的前排少数,剩下的人再多也只能在后面摇旗呐喊、爱莫能助。这个时候防御者只要有勇气堵住狭小的接触面,每次只需要应对一两个挤上前排的敌人,不用担心悬殊的数量差,就能起到一夫当关的效果。

巷战就是这种特殊的地形。立于必死之地的修家军,个个清楚输了的下场是什么,又是身处使人多感的夜晚气氛,激发出无限的求生勇气。他们在将校的领头带队下,如野兽般疯狂劈砍冲入敌阵,反倒是把声势浩大的来者逼退了不少距离。披头散发的修允,挥舞双刀立在街头,如刑天般不忿。

扯布条的办法,发挥了一定作用。双方的服饰衣着完全相同,纠缠在一起混斗之后,敌我是极其难分辨的。在这种环境下,是有心算无心的人得利,修家军的突进很是有效。有勇气、决心傍身,反倒是人数居少的他们气势如虹,如堤坝般把洪水给阻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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