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衍的冷静仿佛有传染力,周大喘了口气,语速仍然很快,但条理清晰了些:
“回谢郎君,水刚漫过最低的几处田埂,差不多到脚脖子深。
主要是咱们自家和佃户朱老四、李三家那一片,加起来得有三十来亩。
田里没人了,雨太大,都撤回来了,可大伙儿眼睛都红着呢,那是快到手的一年的嚼用啊!”
谢君衍微微颔首,思忖片刻,果断道:
“立刻组织庄子里所有能抽调的男丁,分成两队。
一队由你带领,准备麻袋,装些山石,去田埂低洼处尝试加固加高,能挡一点是一点,尽量把水往外引,别让更多田被淹。
另一队,准备蓑衣、斗笠、镰刀,运粮的板车——做好抢收的准备。”
谢君衍看向窗外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雨幕,眉头微蹙:
“但抢收与否,不能贸然决定。湿谷抢回来,若无及时烘干之法,堆积发热,霉烂更快,损失可能更大。
周大,你即刻派人,去请庄子里最有经验的几位老农过来,我们需得商议,看看哪些田块最危急、哪些稻子已勉强可收、抢回来又该如何处置。要快!”
“是!谢郎君!”
周大得了明确指令,心神大定,匆匆一礼,转身就冲进了雨幕。
沈宁玉在一旁听着,没有打断谢君衍的安排。
谢君衍安排完,这才转向沈宁玉,看到她紧抿的嘴唇和眼中未散的忧虑,温声道:
“玉儿,吓着了?”
沈宁玉摇摇头,走到他身边,声音有些干涩:
“确定……现在要抢收吗?那些稻子,是不是……保不住多少了?”
“未必全然无救。”
谢君衍目光沉静,“先尽力保住田埂,减少浸泡面积。至于抢收,需权衡利弊。
待老农们来了,听听他们的意见。他们与土地打交道一辈子,经验有时比理论更可靠。”
就在这时,书房门再次被推开,韩少陵带着一身更浓重的水汽闯了进来。
他浑身湿透,劲装紧贴,裤腿上满是泥点,神色却比周大刚才镇定了许多,只是眉头紧锁。
“谢大哥!宁玉!”
韩少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语速很快,
“后山引水的竹渠有一段被泥石堵了,积水倒灌,西北角菜畦和库房外墙根有些麻烦,我已经让雷虎带人抢修去了,问题不大。
但我回来路上,看到山脚那边田里情况不对,周大是不是来报信了?”
“是。”
谢君衍言简意赅地将田地被淹和方才的安排告知韩少陵。
韩少陵一听,拳头瞬间握紧了,眼中迸出锐光:
“他娘的,这贼老天!谢大哥,加固田埂和准备抢收的人手够吗?
不够把我带来的人也算上!雷虎那边疏通竹渠要不了那么多人!”
“少陵,”
谢君衍看向他,“你带回来的人手,更擅长应对此类突发体力活和险情。
这样,你带他们,与周大他们一道,负责田埂加固和险情处置。
抢收的准备和后续事宜,我来安排。务必注意安全,田埂湿滑,溪水也可能涨,千万小心。”
“明白!”
韩少陵重重点头,随即看向沈宁玉,见她脸色不好,放柔了声音,
“宁玉,你别怕,有我们在。庄稼能救多少救多少,人肯定没事。我这就去!”
他说完,转身又要冲进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