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梧桐叶尖凝结,坠入泥土,留下深色的圆点。溪木镇的清晨被一层薄雾笼罩,远处的山峦轮廓模糊,像是未干的水墨画。小楼里,弥漫着咖啡与煎蛋的香气,混合着莉莉丝身上那股甜腻血气与塞勒涅古老的馨香,形成一种奇特的、属于这个临时“家”的味道。
莉莉丝穿着那件暗红色丝绒睡裙,赤着脚,裹着薄毯蜷缩在客厅沙发一角,紫罗兰色的长发凌乱披散,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她小口啜饮着凌霜递过来的温水,紫眸带着初醒的慵懒和一丝未散的病气,目光却时不时飘向正在厨房准备简易三明治的凌霜,又瞥向站在窗边、赤足静立、银发如瀑的塞勒涅,最后落在刚从二楼下来的林轩身上。
林轩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修身冲锋衣和同色工装裤,脚上是深灰色登山靴。冲锋衣的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深灰色的棉质t恤,勾勒出结实的胸膛线条。他头发还有些湿,随意向后拢着,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额前,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气息,混合着他身上那股特有的、微凉的星核寒意。他手里拿着那个装着黑钻袖扣的丝绒盒子,走到茶几旁放下。
“追踪印记清除了,但这东西本身材质特殊,或许还有其他我们没发现的门道。先收着,暂时不用。”林轩对凌霜道,随即看向塞勒涅,“塞勒涅,你今天留在家里,注意安全。如果那个窥视者再出现,或者有其他异常能量靠近,立刻通知我。”
塞勒涅银蓝色的眼眸转向他,微微颔首,空灵的声音响起:“可。东北方向,昨夜能量波动源头,距此约八公里,地处荒僻,有陈旧怨念与扭曲力场残留,非善地。谨慎行事。”
“知道。”林轩点头,拿起凌霜准备好的、用油纸包好的三明治和一瓶水,塞进一个黑色的战术腰包。“凌霜,莉莉丝,你们也小心。尤其是莉莉丝,按时吃药,别乱跑。”
莉莉丝撅起涂着暗红唇膏的嘴,紫眸幽怨:“小哥哥又要丢下人家~人家一个人在家,好害怕的~”
“塞勒涅在。”林轩不为所动,检查了一下腰包里的东西——除了食物和水,还有一把多功能的瑞士军刀,一卷高强度伞绳,一支强光手电,以及几片应急的创可贴和消毒棉片。都是昨天在镇上采购的。
“我跟你去。”凌霜擦干净手,从沙发上拿起一件烟灰色的薄款防风夹克穿上,里面依旧是那身棉麻衬衫连衣裙,脚上换了一双黑色的防滑徒步鞋。她将黑色长发利落地扎成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坚定。
林轩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对。凌霜的身手和警觉性都是顶尖的,有她在是个助力。而且留她和莉莉丝、塞勒涅三个女人在家,他也确实不太放心。“好。注意腿伤。”
“无碍。”凌霜简短回答,将一个小巧的黑色战术折叠刀和一个微型强光指环灯悄无声息地放进自己米色帆布挎包的侧袋。
准备妥当,两人与塞勒涅、莉莉丝道别,走出小楼。院门外,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街道上行人稀少。林轩拦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报出东北方向的大致区域——靠近老工业区的一片丘陵荒地。
出租车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只是从后视镜里多看了容貌气质出众的凌霜两眼,便专注开车。车子驶出镇中心,建筑逐渐低矮破旧,道路也变得坑洼不平。约莫二十分钟后,在一片明显荒废多年、杂草丛生的厂区边缘停下。
“前面没路了,车进不去。”司机指了指前方被锈蚀铁门和坍塌围墙封锁的入口,“这一片是老化肥厂和农药厂,废弃十几年了,听说不太干净,你们小心点。”
付了车钱,林轩和凌霜下车。眼前是一片荒凉的景象:锈迹斑斑的巨大罐体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荒草中,残缺的厂房墙壁上爬满了枯藤和苔藓,破碎的玻璃窗像空洞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化学药剂残留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味道,令人不适。更深处,丘陵起伏,植被更加茂密,在晨雾中显得阴森莫测。
“是这里。”凌霜低声道,琥珀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手指无意识地按在腰间挎包上。“能量残留很淡,但确实有,方向是丘陵深处。”
林轩也感应到了。星核传来的悸动比在镇上清晰许多,那是一种混乱、阴冷、带着腐朽与怨恨气息的能量残余,与塞勒涅描述的“陈旧怨念与扭曲力场”吻合。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适感。“走,进去看看。跟紧我。”
两人绕过锈蚀的铁门,从一处坍塌的围墙缺口进入厂区。脚下的荒草没过脚踝,沾湿了裤脚和鞋面。废弃的厂房内部昏暗潮湿,散落着朽烂的木料和破碎的机械零件,墙壁上涂鸦着各种扭曲诡异的符号和字迹,在昏暗中如同鬼画符。偶尔有老鼠窸窣窜过,或者不知名的鸟类扑棱棱飞起,打破死寂。
凌霜走得很稳,受伤的腿似乎没有大碍,只是眉头微蹙,显然也对这里的环境感到不适。她身上那股清冷的雪松气息,在此刻污浊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让林轩紧绷的神经稍感舒缓。
他们穿过破败的厂区,向着丘陵方向前进。地势逐渐升高,荒草和灌木更加茂密,几乎看不到人迹。塞勒涅所说的八公里距离,在这种环境下步行,需要不少时间。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前方出现了一条被野草几乎淹没的、碎石铺就的旧路,蜿蜒通向丘陵深处。路旁偶尔能看到倾倒的、字迹模糊的警示牌,上面画着骷髅头或危险的化学符号。
“应该是以前厂区运输原料的简易路。”凌霜观察着路面痕迹。
两人沿着旧路继续前行。雾气在丘陵间流动,能见度不高,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荒草和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这种过分的寂静,反而让人心生不安。
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前方雾气中,隐约出现了一片更加高大的、黑黢黢的建筑轮廓,像是一栋废弃的厂房或者仓库,比之前看到的那些都要大。而星核传来的悸动,以及那股阴冷混乱的能量感,也在这里骤然变得强烈起来!
“就是那里。”林轩停下脚步,压低声音,体内星核悄然加速运转,冰蓝色的微光在眼底一闪而逝。他能感觉到,那栋建筑里,不仅仅有残留的能量,似乎还有……微弱的生命波动?而且不止一个!混杂、虚弱、充满痛苦。
凌霜也察觉到了异常,她无声地抽出那把战术折叠刀,握在手中,琥珀色的眼眸锐利如刀,扫视着建筑周围。“有活物,状态不对。小心。”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放轻脚步,借助荒草和雾气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那栋建筑靠近。
建筑比远看更加破败,墙体是斑驳的灰黑色,大部分窗户破碎,黑洞洞的。唯一一扇相对完好的铁门半开着,锈蚀严重,门轴歪斜。门内一片漆黑,散发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和血腥味,比昨天旧仓库那里更加刺鼻。
林轩示意凌霜在门外警戒,自己则屏住呼吸,将星核感知提升到极限,缓缓靠近那扇半开的铁门。冰蓝色的星辉在他体表若隐若现,驱散着周围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
他侧身,从门缝向内望去。
里面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挑高很高的废弃车间。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缕天光从破损的屋顶缝隙射入,形成几道惨白的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车间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废弃的机械和杂物,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而在车间深处,靠墙的位置,似乎堆放着一些巨大的、用黑色防水布覆盖的物体,形状不规则。
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车间中央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不,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们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污秽的衣服,身体以各种扭曲诡异的姿势瘫倒在地,有的蜷缩,有的伸展,一动不动。但林轩能清晰地“看”到,他们身上散发着极其微弱的生命气息,只是那气息混乱、痛苦,仿佛风中残烛。而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异变——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布满暗红色的血管凸起,有些部位甚至出现了类似角质或鳞片的增生!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腐臭和血腥味,正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而在这些“人”的周围,地面上用暗红色的、疑似血液的液体,画着一个巨大的、复杂而诡异的圆形法阵!法阵的线条扭曲,布满难以理解的符号,正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微光,与空气中残留的阴冷能量同源!法阵的中心,似乎还摆放着几件奇怪的物品——几块颜色暗沉、形状不规则的晶体,一些风干的、不知名的植物,还有……一小截森白的、仿佛属于某种大型动物的指骨!
眼前这景象,宛如邪教举行血腥仪式的现场,又像是某种失败而残酷的人体实验场所!
林轩瞳孔骤缩。这绝不是什么简单的犯罪现场!那些“人”的状态,地上的法阵,还有那些诡异的物品……这分明是涉及超自然力量的邪恶仪式!与昨天旧仓库那些被囚禁虐待的人不同,这里的人,似乎是被当成了某种“材料”或“祭品”!
就在他震惊之际,车间深处,那堆用黑色防水布覆盖的物体后面,忽然传来了一丝极其轻微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声响,还有一个压抑的、带着痛苦和恐惧的抽气声!
那里还有人!而且是清醒的!
林轩心中一动,不再犹豫,对门外的凌霜打了个手势,自己则身形如电,悄无声息地闪入车间,星辉在身前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隔绝着空气中那股令人不适的能量和气味。他落地无声,迅速贴近一根粗大的、锈蚀的承重柱后,目光锐利地扫向声音来源。
凌霜也如影随形般跟了进来,动作轻盈如猫,紧贴在另一根柱子后,手中折叠刀寒光隐现,琥珀色的眼眸冷静地观察着车间内的情况,尤其是在地上那些扭曲的“人”和那个诡异的法阵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
车间内死寂一片,只有外面风吹过破洞的呜咽声,和地上那些“人”微不可闻的痛苦喘息。黑暗深处,那堆防水布后面,再无声响传出,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但林轩知道不是。他的星核感知牢牢锁定着那个方向,能清晰地“感觉”到,防水布后面,藏着至少两个生命体!其中一个气息微弱混乱,与地上那些“人”类似,但似乎还保留着一丝清醒的意志,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另一个气息则更加隐晦、冰冷,带着一种非人的诡异感,正蛰伏不动,如同捕猎前的毒蛇。
是幕后黑手?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林轩对凌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警戒周围和地上的法阵,自己则缓缓从柱子后挪出,向着那堆防水布靠近。每一步都极其小心,星辉凝聚于双脚,落地无声。
距离越来越近。防水布散发着一股霉味和更浓的腥气。后面隐约传来衣物摩擦和压抑的呼吸声。
就在林轩距离防水布不足三米,准备暴起掀开查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