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月璃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抬手，撤去了包裹林轩的月华之力。林轩脚下一软，险些栽倒，被凌霜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温软带着清冷气息的身体靠过来，林轩能闻到凌霜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和身上那股雪后松林般的气息，让他因伤痛和疲惫而恍惚的精神微微一振。
“先进来。”塞勒涅侧身让开。月璃当先走入，赤足踩在客厅老旧的地板上，无声无息。凌霜搀着林轩，带着那个惊魂未定的女孩随后进入，塞勒涅关上了门，那层乳白光晕似乎也随之增强了些。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莉莉丝竟然没在楼上休息，而是裹着一条厚厚的羊绒披肩，蜷缩在客厅沙发一角。她似乎也感觉到了外界的异常和危险，紫罗兰色的长发有些凌乱，脸色比白天更加苍白，涂着暗红唇膏的唇瓣微微抿着，紫眸中带着不安和疲惫。看到林轩浑身是血、被凌霜搀扶进来的模样，她紫眸猛地一缩，惊呼出声：“小哥哥！”挣扎着想站起，却牵动了伤势，疼得蹙眉，又跌坐回去。
而当她的目光触及随后进来的、月白长裙、银发如瀑、面覆轻纱的月璃时，紫眸中瞬间爆发出难以形容的震惊、恐惧，以及一丝深藏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忌惮！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手指死死攥紧了身上的羊绒披肩，涂着暗红蔻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是……是你……‘巡天’的月璃……”莉莉丝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仿佛看到了天敌。
月璃银色眼眸淡淡扫过莉莉丝，眸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看到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幽冥’的余孽，‘色欲’之莉莉丝。汝体内禁制动荡，灵机污浊，当诛。”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悦耳，但说出的话却让客厅温度骤降！一丝凛冽如万年玄冰的杀意，自她身上悄然弥漫开来，锁定了沙发上的莉莉丝！
莉莉丝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紫眸中恐惧更甚，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秋叶，下意识地向沙发角落缩去，求助般地看向林轩，又看向塞勒涅。
“姐姐。”塞勒涅上前一步，挡在了月璃与莉莉丝之间，银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月璃，“她已受制，且于吾等暂无威胁。此刻当务之急，是林轩之伤，与应对血月之变。净化之事，容后再议。”
月璃银色眼眸与塞勒涅对视，姐妹二人目光平静，却仿佛有无形的力场在空气中交锋。片刻，月璃周身那丝杀意缓缓敛去，她移开目光，看向被凌霜扶到沙发上坐下的林轩。“可。先疗伤。”
塞勒涅微微点头，走到林轩身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按在他手腕脉搏处，银蓝色的眼眸微闭，乳白色的光晕自她指尖流淌，渗入林轩体内，仔细探查着他的伤势。凌霜也迅速从楼上拿下医疗箱，开始为林轩清理左脸颊和左手的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动作干脆利落，只是抿着唇，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专注。
莉莉丝缩在沙发角落，惊魂未定地看着月璃，又看看塞勒涅和林轩，紫眸中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片复杂的晦暗，默默拉紧了身上的披肩。
那个被救的女孩则蜷缩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抱着膝盖，还在低声啜泣，显然吓坏了。
月璃没有理会其他人，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天空中那轮妖异的血月，银色眼眸中星芒流转，仿佛在计算、推演着什么。她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勾勒出几个玄奥古老的银色符文，符文一闪而逝，没入窗外夜色，小楼周围那层乳白光晕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
客厅里一时只剩下女孩压抑的哭泣声、凌霜处理伤口的细微声响，以及众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气氛凝重而微妙。
过了约莫一刻钟，塞勒涅收回手，银蓝色的眼眸看向林轩，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凝重：“肋骨断裂两根，内脏受震荡，经脉有多处暗伤，星核之力枯竭，且有诡异阴毒能量残留，侵蚀生机。寻常药物难愈，需以星辉缓缓温养，辅以灵药，且需清除那股阴毒能量。”
林轩苦笑。他自己也知道伤得不轻，尤其是黑袍人最后那一下暗红能量的轰击，不仅重创肉身，更有一种阴冷腐蚀的力量盘踞在伤口和经脉中，不断吞噬他的生机，阻碍星核恢复。
“吾可助你驱除阴毒，稳定伤势。”月璃转过身，银色眼眸看向林轩，“然此非长久之计。血月笼罩，邪祟横行，此镇已成是非之地。汝等需早作打算。”
“你有什么建议？”林轩靠在沙发背上，忍着胸口的闷痛，看向月璃。这位突然出现的、实力深不可测的“巡天”星语者，或许有办法。
月璃沉吟片刻，银色眼眸扫过屋内众人。“血月之源，需尽快查明、斩断。此镇灵机已受污染，久留无益。吾建议，尔等随吾暂离此地，寻一僻静安全所在，疗伤，并从长计议。至于血月之事，吾会继续追查。”
离开溪木镇？林轩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个选择。秦雨薇的招揽，暗网的任务，镇子里潜藏的各方势力，还有这诡异的血月……溪木镇已成漩涡中心，他们实力未复，继续留下确实危险重重。跟着月璃离开，或许能暂避锋芒，争取恢复和弄清真相的时间。而且，月璃显然知道更多关于“星钥”、“门扉”甚至“血月”的隐秘。
但，秦雨薇承诺的身份还未到手，暗网任务也刚接，叶薇薇的谜团未解，还有苏晓那个热情的邻居……就此离开，许多线索可能就此中断。而且，月璃真的可信吗？她对莉莉丝毫不掩饰的杀意，让林轩无法完全放心。
“我们需要时间考虑。”林轩没有立刻答应，“而且，离开也需要准备，尤其是……”他看向那个还在哭泣的女孩，还有虚弱的莉莉丝。
“最迟明晚。”月璃声音清冷，不容置疑，“血月之力会随时间推移而增强，吸引更多、更强的‘荒秽’之物。明晚子时前，必须做出决定。吾可暂时加强此地的‘净月结界’，但支撑不了太久。”
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楼梯。“吾需静修，稳固结界。无事勿扰。”
月白的身影无声地消失在楼梯拐角，留下客厅里凝重的气氛。
塞勒涅看了一眼月璃离开的方向，又看向林轩，银蓝色的眼眸中光芒微闪，空灵的声音直接在林轩脑海中响起：“姐姐之言，在理。然其秉性，汝需心中有数。‘巡天’之道，刚极易折，除恶务尽。莉莉丝之事，恐难善了。”
林轩微微点头，表示明白。塞勒涅是在提醒他，月璃遵循的是绝对“净化”的准则，对莉莉丝这样的“幽冥”余孽，以及任何“污秽”，都持零容忍态度。与她同行，必须处理好莉莉丝的问题，否则随时可能爆发冲突。
凌霜已经为林轩处理好了外伤，正在收拾医疗箱。她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带着一丝疲惫。
“那个女孩，”林轩看向蜷缩在单人沙发上的碎花裙女孩，“问问她家在哪里，有没有受伤，然后……看看能不能联系她家人，或者送她去安全的地方。”
凌霜点头，走到女孩身边，蹲下身，用尽量温和的声音询问。女孩断断续续地说了，她叫小雅，是镇上一家杂货店老板的女儿，今天下午去给郊区的亲戚送东西，回来路上被抓的。家人应该急坏了。
“我去联系她家人，或者报警。”凌霜站起身，看向林轩，“你……好好休息。”
“嗯，小心点。”林轩嘱咐。
凌霜带着情绪稍微稳定的小雅，出了门，大概是去隔壁借用苏晓的电话，或者找公用电话。
客厅里只剩下林轩、塞勒涅，以及沙发角落里沉默不语的莉莉丝。
莉莉丝裹着披肩，紫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苍白脸上投下阴影，看不清表情。良久，她才抬起头，看向林轩，紫眸中没有了平日的媚态，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恐惧，以及一丝……自嘲。
“小哥哥，那位‘巡天’的月璃大人……可是我们‘幽冥’七罪的噩梦呢。”莉莉丝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苦涩，“掌月华肃杀，巡天裁决，专司净化一切‘不洁’与‘叛逆’。落在她手里，可比落在圣殿那些铁罐头手里，惨多了。”她顿了顿，紫眸幽幽地看着林轩，“你……会把我交给她吗？”
林轩沉默地看着她。莉莉丝是“幽冥”魔女，诡计多端，立场不明，还曾试图魅惑控制他。但她也在关键时刻提供过情报，而且现在重伤在身，受制于禁制。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是“同伴”，至少暂时是。
“我不会。”林轩缓缓开口，声音因伤势而有些低哑，“只要你不再做危害我们的事。但你自己也清楚，月璃不会容忍你。你必须想办法，让她暂时接受你的存在，或者……在我们离开之前，找到别的出路。”
莉莉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似哭似笑。“别的出路？我体内这该死的禁制，就像个定时炸弹，离开你，我迟早会疯掉或者死掉。跟着你们，那位月璃大人又随时可能净化我……还真是，进退两难呢。”她说着，紫眸忽然泛起一层水光，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小哥哥，我……我好怕……”
她说着，竟掀开披肩，赤着脚，踉跄着从沙发那端爬了过来，也不顾塞勒涅还在旁边，直接扑进了林轩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颈窝，滚烫的眼泪瞬间浸湿了他肩头的衣料。她身上只穿着那件暗红色的丝绒睡裙，此刻敞开着，大片雪白的脊背和胸前深深的沟壑紧贴着林轩，温软弹性的触感毫无阻隔地传来，混合着她身上那股甜腻血气与眼泪的咸湿气息，疯狂冲击着林轩的感官。
林轩身体一僵，想推开她，但感受到怀中娇躯那无法作伪的剧烈颤抖和绝望恐惧，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他能感觉到，莉莉丝此刻的恐惧是真实的，不仅仅是对月璃的恐惧，更是对她自身处境、对体内禁制、对未知未来的绝望。
塞勒涅银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相拥的两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眸底星芒流转，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她无声地转身，赤足走上楼梯，回了自己房间，将空间留给他们。
客厅里，只剩下昏黄的落地灯光，窗外血月诡异的暗红光辉，以及沙发上相拥的男女，和女孩压抑的、无助的哭泣。
林轩靠在沙发里，胸口伤处因为莉莉丝的挤压而阵阵闷痛，但他没有动，只是任由她抱着，汲取着那一点可怜的温暖与慰藉。他能感觉到莉莉丝的眼泪灼热，身体冰凉，心跳快得如同擂鼓，那是恐惧到极致的表现。
“会没事的。”良久，林轩才低低说了一句，不知是在安慰莉莉丝，还是在安慰自己。他抬起未受伤的右手，犹豫了一下，轻轻落在莉莉丝颤抖的、光滑微凉的脊背上，生涩地、一下下轻拍着，如同安抚受惊的孩童。
这个动作似乎起了些作用，莉莉丝的颤抖渐渐平复了一些，哭声也低了下去，只是依旧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仿佛他是汪洋中唯一的浮木。
夜色，在血月与结界的微光中，愈发深沉。而黎明到来之前，还有更多的未知与抉择，在等待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