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初二那年,陈雪被体育老师堵在器材室,是她抄起铁哑铃砸破了那人的头。后来在派出所,她们拉钩发誓,永远不把那天的事说出去。
“我们说好的。”陈雪的声音贴着地板传来,带着潮湿的霉味,“要一起走的。”
抓挠声越来越急,林薇看见床脚的地板裂开细缝,有湿漉漉的头发从里面钻出来,缠上她的脚踝。
“护士!”她终于喊出声,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护士!”
值班护士推门进来时,地板完好无损,只有林薇的脚踝留着几道青紫色的指痕。“又做梦了?”护士叹着气给她换输液袋,“你妹妹的葬礼定在后天,你……”
“她不是我妹妹。”林薇突然打断她,盯着护士胸前的工牌,“你见过她的,对不对?穿白裙子,总爱笑的那个。”
护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输液瓶“哐当”砸在地上。林薇看着她踉跄着跑出病房,突然想起昨天换药时,听见护士们议论,说陈雪被发现时,右手保持着紧握的姿势,指缝里夹着半片撕碎的校服衣角。
那是林薇的校服。
后半夜林薇没敢合眼,她数着窗帘上的格子,直到天光泛白。清洁工拖地时,她盯着那人的拖把在地板上来回蹭,暗红色的污渍淡了又深,像永远擦不掉的血。
“该出院了。”爸爸的声音很疲惫,眼圈黑得像被打了一拳,“小雪爸妈……想跟你见一面。”
林薇点头时,看见爸爸后颈有几道抓痕。她突然想起昨晚抓挠床板的声音,指甲缝里似乎还残留着木屑的碎屑。
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林薇的左手突然被攥住。她低头,看见陈雪的手指从自己的影子里伸出来,苍白得像段泡在水里的藕。
“回家了。”陈雪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带着泥土的腥气,“我们的房间,我收拾好了哦。”
林薇的脚步僵住,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阳光下扭曲变形,陈雪的轮廓正从影子里慢慢浮出来,白裙子在风里猎猎作响,像一面招摇的幡。
街角的音像店在放她们都爱的老歌,林薇想起最后一次和陈雪逛街,两人在镜子前试穿同款的白裙子,陈雪笑着说:“等我们死了,也要穿一样的寿衣。”
那时的阳光真好啊,暖烘烘地晒在她们交握的手上,谁也没看见镜子里,两个影子的脖颈处,都缠着细细的、透明的线。
林薇低头看了看紧握的双手,左手空荡荡的,右手却攥着半片撕碎的衣角,白得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