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辽阳的白塔,立在老城西北角的白塔公园里,千年风霜把塔身的青砖啃得坑坑洼洼,塔檐下的铜铃蒙着厚垢,风一吹,响声哑得像老头的咳嗽。本地人都说,这塔底下压着东西,是当年高僧镇住的邪祟,轻易动不得。可偏有人不信这个邪。
那年夏天,城里搞旧城改造,白塔公园要扩建,施工队的铲车开到了塔基边上。带队的工头叫王老三,是个出了名的愣头青,叼着烟卷指挥工人清挖塔基周围的淤泥。老园长拄着拐杖赶来拦着,急得直跺脚:“王老三你疯了!这塔基是洪武年间重修过的,底下有镇物,动不得啊!”
王老三啐了口烟蒂,拍了拍塔基的青石板:“老迷信!这破石头底下能有啥?不就是些烂泥烂砖吗?挖开了铺条石板路,游客来得更多!”
工人们不敢违逆,铁锨洋镐轮番上阵,叮叮当当地凿着塔基周围的夯土层。太阳毒得像火,晒得人头皮发麻,挖到下午三点多,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王头!你看这是啥?”
王老三凑过去,只见塔基西侧的土层里,露出了一块黑沉沉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字迹歪歪扭扭,像是虫子爬过的痕迹。石板四角嵌着铜钉,铜钉上绿锈斑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寒。
“嘿,还有宝贝!”王老三眼睛一亮,招呼两个工人过来,“把这石板撬起来,看看底下有啥!”
老园长扑过来想拦,被王老三一把推开,摔在地上直哼哼。铁撬棍插进石板缝里,憋足了劲一撬,“咔嚓”一声,铜钉崩断了,石板被掀翻在地,扬起一股呛人的土腥味。
石板底下,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直径足有两米,阴风从里面往外冒,带着一股腐臭的气息,像是烂肉和霉土混合的味道。工人们都往后缩,王老三却梗着脖子往里瞅:“怕啥?不就是个老洞吗?拿手电筒来!”
强光手电的光柱探进洞里,照见洞壁上刻满了同样的梵文,洞底深不见底,只能看到一片黑黢黢的影子。就在这时,洞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啥动静?”一个年轻工人吓得声音发颤。
王老三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洞口的阴影里,猛地探出一个巨大的蛇头。
那蛇头足有磨盘大小,鳞片是暗褐色的,带着铜钱般的斑纹,两只眼睛像两盏绿幽幽的灯笼,瞳孔是竖起来的细线,吐着的信子足有半尺长,带着一股腥冷的寒气。
“蟒……蟒蛇!”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工人们瞬间炸了锅,丢了工具就往公园外跑。王老三吓得腿肚子转筋,一屁股坐在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
巨蟒的脑袋在洞口晃了晃,似乎在适应外面的光线,然后,它的身体缓缓地从洞里爬了出来。那身子粗得像水桶,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一节节的脊椎凸起,看得人头皮发麻。它爬过的地方,草叶瞬间蔫了,泥土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老园长趴在地上,看着巨蟒,老泪纵横:“造孽啊……这是镇塔蟒……当年高僧说,它要守塔千年,千年一到,若无人惊扰,便会自行遁走……现在被你们吵醒了……”
巨蟒似乎听到了老园长的话,脑袋缓缓转向他,绿幽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它猛地张开嘴,露出两排匕首般的獠牙,一口就把老园长吞了下去,连骨头都没剩下。
王老三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公园门口跑,可巨蟒的速度比他快得多。只听“嗖”的一声,巨蟒的尾巴扫了过来,正打在王老三的腰上。王老三惨叫一声,骨头断了好几根,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巨蟒缓缓地爬到他身边,低下头,信子舔了舔他的脸,然后张开嘴,把他也拖进了洞里。
消息传开,整个辽阳老城都炸了锅。警察来了,消防来了,连省里的专家都赶来了。可洞口里阴风阵阵,谁也不敢下去。有人提议往洞里灌水泥,把它封死,可刚倒进去半罐水泥,洞里就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吼,紧接着,一股腥风卷着碎石从洞里喷出来,差点把灌水泥的工人砸伤。
专家们围着塔基研究了三天,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一条罕见的巨型蟒蛇,可能是在塔底的暗河里生存了上千年,被施工惊扰后才爬出来的。可本地人都不信,他们说,这是塔神发怒了,是那条镇塔蟒出来索命了。
从那天起,白塔公园就被封了。可每到夜里,附近的居民总能听到公园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铜铃被撞响的哑声。有人说,看到巨蟒的脑袋探出洞口,在月光下吐信子;还有人说,看到失踪的工人和王老三的影子,在塔下晃悠。
更邪门的是,城里开始接二连三地丢小孩。都是傍晚时分,孩子在门口玩,一转眼就没了。家长们疯了一样找,最后都在白塔公园的围墙外,找到一只孩子的鞋,鞋上沾着暗褐色的鳞片碎屑。
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天一黑就不敢出门。城里的老人说,这镇塔蟒是在补阳气,要吃够九十九个童男童女,才能彻底挣脱塔基的束缚,到时候,整个辽阳都要遭殃。
有个老道士,据说祖上是给白塔守过塔的,他主动找上门,说能收服巨蟒。他带着桃木剑、黄符纸,还有一个青铜铃铛,独自一人进了白塔公园。
那天夜里,月亮很圆,惨白的月光洒在白塔上,像是给塔身蒙了一层白布。公园里静得吓人,只有铜铃的哑声,还有洞里传来的窸窣声。老道士走到洞口,拿出青铜铃铛摇了摇,铃铛声清脆响亮,压过了洞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