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查票员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灌满了整节车厢。只有那盏悬挂在中央、接触不良的昏黄灯泡，时不时闪烁一下，在乘客们僵硬或惊恐的脸上投下短暂而扭曲的光影。
车轮与铁轨规律的“哐当”声，车外淅沥的雨声，以及车厢本身木材因潮湿和行驶发出的细微“嘎吱”声，构成了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混合着铁锈、霉味、汗臭和那若有若无的廉价香料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易不凡靠坐在13号座位上，鬼瞳在黑暗中如同最敏锐的传感器，无声地扫描着周围。他能“看”到那无形的规则之力如同蛛网般缠绕着每一个座位，将乘客们束缚在原地。也能感觉到，在这节车厢的黑暗角落里，潜伏着一些更加隐晦的、充满恶意的能量波动，它们如同等待猎物的毒蛇，静默而耐心。
眼镜男（易不凡听到刀疤男叫他“陈明”）不停地推着眼镜，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额发，他时不时看向窗外无边的黑暗，又迅速收回目光，仿佛外面有什么东西会顺着视线爬进来。刀疤男（自称“老狼”）依旧闭目养神，但易不凡能听到他刻意放缓却依旧有力的心跳，以及肌肉时刻准备发力的紧绷感。而那个红衣少女，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泥塑。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车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但山林间的雾气仿佛更浓了，即使隔着脏污的玻璃，也能感觉到那翻滚的灰白色。
突然——
“呜——！！”
一声凄厉、悠长、完全不似火车应有的汽笛声，猛地从车头方向传来！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带着无尽的怨气，穿透雨雾和车厢壁，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啊！”陈明被吓得浑身一抖，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又被无形的规则力量强行按了回去。
老狼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
连那个一直蜷缩的红衣少女，身体也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易不凡眉头微蹙，鬼瞳瞬间锁定车头方向。在那声汽笛响起的刹那，他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浓郁的、带着“警示”与“标记”意味的规则能量，如同涟漪般从车头扩散开来，扫过整节车厢！
紧接着，车厢连接处的门，再次被缓缓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不再是那个干瘦的老头。
而是一个穿着同样老旧、但更加笔挺的深蓝色制服，头戴大檐帽，脸上毫无表情，甚至有些僵硬的中年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类似打卡机的东西，另一只手托着一个木质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块暗红色的绒布。
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皮鞋踩在老旧的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在这寂静的车厢里格外瘆人。
查票员。
这个词汇瞬间出现在所有幸存者的脑海。
查票员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扫描仪，缓缓扫过车厢内的四人。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程式化的冷漠。
他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向最靠近车头的陈明。
“票。”一个干巴巴的、没有任何语调起伏的字眼从他口中吐出。
陈明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着，终于掏出了那张空白车票，颤抖着递了过去。
查票员接过车票，放在那个黑色的机器上“咔哒”按了一下。机器发出一声轻微的“嘀”声，屏幕上闪过一道绿光。他将车票还给陈明，然后掀开托盘上的绒布一角，从下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用红纸包着的方块，放在了陈明面前的小桌板上。
“拿好。”查票员说完，不再看他，转身走向下一个——老狼。
陈明看着那个红纸包，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想拿又不敢拿。
易不凡的鬼瞳死死盯着那个红纸包。在他的视野里，那东西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安抚”与“庇护”意味的淡金色能量波动。这是……过关的奖励？或者说，是缴纳“车票”后获得的“保护费”？
老狼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冷哼一声，将自己的空白车票拍在桌板上。查票员同样操作，然后也给了他一个红纸包。
轮到角落的红衣少女了。查票员走到她面前，重复着机械的动作：“票。”
少女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见。
查票员等待了三秒，见没有回应，他那张僵硬的脸庞上，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扯动了一下。他没有再催促，而是直接掀开托盘上的绒布，这一次，他从下面拿出来的，不是红纸包，而是一个用白纸折成的、小小的三角形，放在了少女面前。
然后，他盖好绒布，转身，朝着易不凡走来。
易不凡心中警铃大作！红纸包和白三角！区别对待！这绝对意味着不同的结果！
“票。”查票员停在了易不凡面前，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易不凡没有立刻交出车票，他的鬼瞳锐利地扫过查票员和他手中的托盘。他注意到，在查票员拿出白三角之后，托盘上那块暗红色绒布的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邃了，仿佛浸透了鲜血。而查票员身上那原本就冰冷的规则气息，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规则！必须遵守规则！“对号入座”和持有“车票”是关键！
他缓缓拿出了那张空白的车票，递了过去。
